中國人俾人講乜都食,雞頭雞腳內臟蛇龜和很多中國人都唔會食但成日畀外地(西)人帶鄙視生蕃口吻話會食狗,似乎中國人就是集千奇百趣的殘忍於一身的民族,所以也總以為西人的街市不會這麼赤祼。
雅典的街市的確沒有一地血,動物的屍體都整齊排在一個個玻璃櫃中。中央街市還算寬躺,樓底甚高,十時多人不多,一個個劊子手都身穿好像實驗室的白袍(雖然有點血),加上這一個個玻璃櫃,總覺得他們是在辦展覽,而展品當然是科學,也是藝術。我這等拿着相機的遊客,令這裏更像個博物館了。
這裏沒有香港街市的就地正法,屍體都已經處理過,可是又跟香港的有些不同 — 他們會留下一些「生存的印記」。例如掛着的雞,毛已經去掉,但皮還是黃的,紅色的雞冠也在,鮮艷得好像在香港隨處可見,一擠就會發出怪雞叫的塑膠雞公仔。又有具黑色尾巴的屍體,我凝視了好一會,才想起那是隻兔子。這裏動物屍體的頭,只是去了皮,其他地方卻盡量保存完整,似乎都可以拿去當生物科的活生生(還是死了)教材。
但最明顯的生存印記,是他們的眼睛。雞眼不大,眼神也較木獨,但兔子和小牛(我還是近年才知除了Beef之外,還有Veal這隻字)漂亮善良的大眼睛,要是我定眼看他們一會,他們會用有點善良,又有點害怕的眼睛回望過來。害怕是應該的,我們可真會吃你們的。 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,屍體留下還有眼神的眼睛,不正是「新鮮」的最佳證明嗎? 好些屍體上挷上紙條,上面有隻相對應的動物卡通人物,好像在說「來吃我吧!」比午餐肉上像真度太高的豬吸引得多,吸引得令人想不起這些卡通公仔其實是生命。
看過一本日本作者的圖冊,她到世界各地的屠場,將他們處理動物的方法、態度、風俗都畫下來。作者認為,與其不明不白咁食,或者又要食又要覺得噁心,看到整個過程再食會好些。我很認同,也不齒食其他動物覺得冇問題,食貓狗覺得殘忍的人(雖然我不會吃)。
日本又有個廣告,講隻雞拎住一條蔥,千辛萬苦咁上路,最終原來是要成為一串好食嘅蔥烤雞串(的確是「上路」)。這個廣告比屍體招紙上的動物卡通更進一步:這麼可愛的雞這麼可愛的「上路」,你豈有不吃之理?網上也有日本人說,看過廣告後,吃蔥烤雞串都要懷着感恩的心。這個廣告,我一直記着。
在柏林每間餐廳都有純素和素食選擇,我也在柏林那一週沒吃肉,一切自然不過。柏林可是連衫褲鞋襪也要純素的。一到了雅典,就又開始吃肉了。
希臘人留下屍體那一雙雙善良的眼睛,是要告訴人不吃他們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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