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月20日星期五

一秒出竅



失禁的失魂

不受控的出竅

留白

過後

只剩一片





一秒

丟進垃圾桶





只剩空殼









2012年1月18日星期三

看更

大部分所謂舊樓,都是不被香港高速發展所容之樓,是以與世無爭,落得清閒。除整棟拆卸重建賺錢之外,大廈本身,無甚可眈;看更這位置,也就不痛不癢。

住了這棟最舊的洋樓十多年,看更好像換了三兩個,上班靜靜的坐,又悄悄的下班,在不在都對世界沒影響。交替亦無兆,知後只能「哦」一聲。

記不起何時來的這位鎮守大門的先生,說是耀眼也不為過。

他平日也坐着,也大概有股「在不在都對世界沒影響」的況味。但一見有人入門,就從管理處的小室走出來,到把還未有開關門制的升降機門前,用手按着升降機門,以防電梯逃脫。另一手呢,他擺出優雅誠懇的「請進」姿勢,不作聲,就露出一個伯伯應有的微笑。

臨近聖誕,他手拿一疊從文具店購下的裝飾,攀高攀低,把從大門到大堂的小通道,包裹得滿頭紅金,直逼海港城尖沙嘴碼頭入口的浮華!但因是文具店的裝飾,鋪天蓋地的做法,倒又有點天真趣緻。

這些事,都是冇做沒冇人話,有做都唔見有人讚的事。相對於同住客打牙骹攞好處,又或是聽粵曲、挖鼻屎,做這些事只會加一小分,但也就是這一小分一小分加起來,這位矇眼的發褔伯伯,似乎已得各住戶的稱譽。

有次,伯伯拿着搬離住戶相贈的唱片機,不懂用,細細研究,見我出門,着幫他。研究一番,未果,伯伯卻依然歡欣,自言自語,到我在街上還依稀聽見。

又有次下樓,伯伯神色凝重的和數名住戶商談,說九樓躲了個不速之客,不知如何進來,也未登記,疑是道友。他正要報警時,此人忽然奪門而出。伯伯截他,要他打開手持紅白藍膠袋。此人惡言相向 ,近乎要出手推撞,但幸好只是離開,伯伯倒也真的追了出去。連我在內的數名住戶都擔心,均跑到街上接應。伯伯望着街角,說無法追,只好回頭。眾住客倒比伯伯更驚,着伯伯勿惹閒雜惡人。伯伯回道,佢地得個樣,唔使驚。一如既往的平淡語氣,帶點未有盡責的不忿。

我忽然記得,貼在大堂的大廈業主立案法團會議記錄上,定了看更時薪廿八,是最低工資的最低點。他的「服務」,已超出「高低」,亦跨越「服務」這種字眼。他的忠誠,他的溫情,都無價。

每日落樓,見他聽着六十年代國語歌,從小室裏的短窄眼眶直望,說了聲聽得出在微笑的早晨,就有點自愧不如。

2012年1月10日星期二

如何尋回早餐香腸




一直勃起的賓周,在埋牙之際,竟臨時發軟蹄,心慌。
方才的高昂興致,被眼下這看似熟悉,其實陌生的過熟香腸一下撥熄。
擔憂之際,過熟的香腸已慢慢變成鵝腸,軟軟彈彈,一副可鑽進體內的模樣。
暗裏大驚,一邊慨嘆中卅歲未到就玩完,一邊思忖賓周到底搞邊科。
「喂,搞咩呀~ 快啲啦,使唔使買偉哥?」有點挑逗,又有點不耐煩的聲音道。
我怪責自己錯過良辰之餘,也更着急於將事情勃回正軌。
可能是不夠專注,我草草總結。我集中精神,專心想着賓周。
我要賓周扯旗,我要賓周扯旗,我要賓周扯旗,我要賓周扯旗 — 我腦內盤旋着的呢喃。南無阿里陀佛,我的如來佛祖啊!請令賓周扯旗啦!



一條煮得過腍,捲縮短小的鵝腸。
看着這條不似腸形的鵝腸,我實在手足無措,只好更加努力,一邊亂摸,一邊亂揉,另加腦內默禱,盼賓周回勇。



捲縮的鵝腸,化成一團下課後地上的一團被遺棄啡色泥膠,離想要的長條狀已有十萬丈遠。
我懂了,那應該是緊張。緊張賓周勃得挺不挺,緊張賓周瞄得準不準,整個人都繃緊得像在考試,全身都在監督賓周勃起,賓周弱質纖纖,自然受不住壓力。
我把思緒拉寬,着眼於眼下的歡愉,撫摸着該撫摸的肉體,幻想着勃起後的快感。
我享受着這一切。



好久沒見了,我的早餐香腸。






別緊張,別害怕,要享受,你可以的。

2012年1月3日星期二

尚在世



家母離世前的一段時間,並未跟父親多談,只記得他語氣平淡得像預視般說:「有呢啲病,都冇乜希望」。那時只覺消極冷漠,不悅。

父親也一直保持這副閒話家常的模樣,一分一分的挑起從家母體虛力弱的肩膊上滑下的重擔;最後,他也拾起倒在地上母親,一舉架在身上。神態如常,雖然沒笑,但總令人覺得他掛着淺笑,所以也似乎無喜怒哀樂。這算是老一輩男子的風骨,現代人所指的「情感壓抑」。

直到媽歸西那日,大家哭得前翻後抑時,我才偷看到爸對着甫出日光入侵的窗,在老花眼鏡下流了那罕見又久違的兩滴淚,也大概千錘百鍊。也只因這兩滴淚,我才愚鈍的為意,爸有為媽哀傷。

總算雙宿雙悽廿十有八載,又豈會無哀?



媽放在靈堂的照片,靈堂職員問家人想留之否,我執意收起,卻也是擱在凌亂睡房一隅,未有好好安放。

爸看見,大抵看不過眼,就擲了個吉日,掛上大廳的牆上,一入屋就見。過了幾日,相下四放雜物的組合櫃獲清潔一番,雜物不復見,照片下企理的放了瓶鮮花,每日打理,定期更換。花紅紫黃皆有,跟母親的衣衫有幾分似。

這該是情愫。



母親不在才知可貴的井然家居,由家父有點意外,卻還是意料中事的接管了。爸自雇,得閒無事就拖地抹窗,家大致潔淨如昔。爸也煲湯,有兩味,一是蘋果雪梨水,一是西洋菜煲豬腳湯。「你哋兩個成日出街食,呢排天氣乾燥,要飲多啲」爸宣傳道。也常再一下城,飲完嘆:「嘩,正呀,夠火喉,啲湯好靚,快啲飲。」沒吹噓,其實湯煲得清甜有心機,無從挑剔。放家庭照片和罷設的小櫃,近日爸隔會就多添張家庭照,一時是弟弟畢業,一時是小時候的大陸旅行。照片內的組合,一向理所當然,直到今年才變成正式的往事。



有晚,零晨時分,廳外忽然聽到有人放聲大叫,一把要將屋內冚人叫醒的嗓門。小時候爸喝醉打媽的恐懼,按佛洛依德指引的方式埋在一角,是以我連房門都不敢開,心也跳得像有人在體內敲門。終於鼓起儲了好一陣的勇氣,但見爸倒在檯上,徹底昏迷。我沖了杯熱茶放在他旁,又凝望了他好一會。除了響亮的呼吸聲,他如頑石般動也不動。沒好氣,進房睡。他的叫聲,連一向睡得熟的弟也叫醒了,果真要將屋內冚人叫醒。第二日,在他酒醒過後,禁不住問他何故喝到大醉。裝修佬請飲,他說。



入冬後,爸也好像多病了。不知是否從前沒多留意,近日稍為上心,就發現爸病過幾日,還是未清。着他再看醫生,他總說多看一兩日再算,跟我一樣。雖帶病,但打掃煲湯,卻未受影響。若不是桌上數包寫着家父尊名的西藥,也大概不知他病。





之前都把心力都花在媽身上。我忽然記得,還是在世的人要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