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月22日星期四

稔山(二)- 電視




這次到稔山是要去阿爸女友個仔度飲。真正飲有兩餐,一日正式一日親戚,我有幸連飲兩日。之前聽阿爸女友講,一日忙到黑忙死,以為飲同飲之間會有好多儀式要做,原來是預備車輪轉的食物和四處招呼。人客一進屋就煲煙飲茶食瓜子,感覺上像是不請自來,但似乎阿爸女友通通曉,熱情地用三語(客家、福佬、白話)叫坐喇坐喇。我不喜坐着,但受不了阿爸女友母女連番坐啦,似乎不坐代表人客不高興,也就乖乖就範。我語言不通,所以少說話多食茶,但身邊的男女老中都靜英英(青總是亂蹦),只是看電視,好像是主要活動。我也入鄉隨俗,看看大陸電視制作。

除了外購卡通(看不慣西化工仔煲冬瓜),就是背景設於三十年代的劇集,而且不只一套,有三四個式樣。有套是有個女槍手抗日,有套是共產黨內黨員同仇敵愾,雖然重點不同,但都有不少篇幅描述壞到出汁唔係人的日本鬼子。肯花點心思,這幾套劇絕對可以六神合體,拼湊成一套史上最強的抗日劇。相比無線的民初劇,日本鬼子的壞和賤在這些劇中是無處不在。又其實,抗日劇在香港好像從未成氣候,但在內地卻大行其道。怪不得泉州男子問我,你們香港人不恨日本人吧,我說沒甚麼感覺時,他是那麼的咤異。係囉,日本人咁衰侵略我哋,又作奸犯科,好值得成日都保持怨恨。

飲宴過後,回酒店休息,繼續看看其他電視台有乜睇。要不是西藏衛視的天氣報告,我也不知布達拉宮附近一帶原來相當現代,和其他中國城市看齊,一式一樣。四處也有紅底黃字的亂噏廿四的標語,但配以藏文。內裏用普通話介紹西藏的風土人情,藏人都用藏民回答,再以普通話配音。我想,照計係畀藏人睇嘅西藏衛視,報導的方式角度(也不提語言了)竟然如此外人,真不知藏民都作何想。

令人印象深刻(心驚)的廣告有二:

(一)一個西藏媽媽在一間傳統小屋中和西藏女孩愉快生活,女孩手執一張天安門照片,以普通話問媽媽:北京真的這麼漂亮嗎?媽媽笑了笑。二人隨即上了高鐵,看着窗外壯闊山河,高樓大廈飛過,母女二人給了一副「城市真的好 — 發 — 達 — 呀」的驚異表情,又帶點期待。二人終於到達天安門,身穿傳統藏服,在身光頸靚的漢人中穿揷。漢人見到她倆,熱情地好似捉野生動物捉住合照,二人也展露燦爛笑容,漢藏一家親。結尾:全靠高鐵,高鐵好。

(二)一對回族父子和一對漢族父子坐火車卡位。漢族男孩吃餅乾,回族小孩眼神流口水,漢族小孩塊餅乾原來有兩塊,畀咗塊回族小孩,二人頓時開開心心,漢回二父相視而笑,漢回一家親。回族父子落咗火車,重要追住同漢族父子講再見。結尾:買多啲該款餅乾嚟食,同親友分享啦。

這些廣告,和平日讀到的漢人和藏人及回人的相爭是相反的世界,是完美的平衡時空。廣告本身固然令人毛管恫,但背後的假和諧更可怕。又想,近日香港電視上的政府廣告,由嚇人的焚化爐到林鄭月娥扮筍叫機不可失,都看到這種和現實相悖的真端倪。

我快可以看見香港一家人(青少年軍制服!)感激流涕的到北京天安門和解放軍合照,堅持感謝國家偉大科學文明建設之類的創作吧。

2015年1月17日星期六

聽我所不能聽




錄音機聽到雙腿磨擦被窩,聽到沈重的腹式呼吸,清楚聽到咪頭敲到枕頭,也當然聽到始終如一的交通,但兩個男人清晨的叫嚷,下冚成為襯托。錄音機所聽到的世界,竟然如此不同而親密,我實在驚訝。

若果我是這部錄音機,我會在這兩個天殺的男人糾纏時,依舊安枕。

該說成年男人的耳朵太靈敏,還是太不懂得揀選,刺眼噁心的聲音總是受到重視,不斷放大,埋沒其他美妙的聲音。

要是耳朵可以選擇,他們會寧可聽空氣流動的沈穩,大廈水管的低聲耳語,光纖寬頻的雞仔聲,以及日出的叫喊。而不是兩個老男人互相考驗所剩無幾的人際關係。

但我未能改造我的耳朵。他們設計差劣,聽到設計差劣的人為差劣的事差劣的叫。

昨晚的聲音講座,說低音向下沈,高音向上浮,和氣壓一樣。差劣的聲音也應該向下沈,不應升到十三樓。

叮噹有一隻藥水,可以將從口出的說話變成一隻隻有如雕塑的字體,大小形狀和聲量高低音相稱。要是叮噹肯給我喝一口,我就叫一串粗口直插這兩個賤貨,塞到他們不斷噴出血紅大字的嗅嘴。

有否錄音機能聽我所聽,好等我毋須啞子吃黃蓮?

2015年1月13日星期二

Far L'Amore




電影音樂有時像一道菜的醬汁,當然不是主食,亦不會吃得飽,但若配搭得宜,甚或奇軍突起,自然畫龍點睛,更上一層樓。最勁的電影音樂,有如有啲餸係為食個汁一樣,坐正。
 <羅馬浮世繪>的醬汁精挑細選,每首音樂都為場景人物劇情添了幾分姿色。
最搶耳搶眼的,一定是前面這幕派對的<Far l’Amore>,一聽就令人想起奢華糜爛的縱情狂歡。回家後在Youtube日播夜播,無法抑止,可真是着了魔。
和朋友訴說聽同一首歌由朝搖到晚的新染惡習,同樣看過此戲的朋友感同身受:我都係咁播呀!停唔到!
兩名病患者一講起,回味無限,欲罷不能,一起對着Youtube影片重溫這華美的一幕。
點解個個都咁靚㗎!
係囉,咩年紀都咁靚。
個個好似喺花生騷行出嚟咁。
這才是上流社會的派對。
遠東鄉下仔一邊讚嘆,再次異口同聲:令人好想去夜蒲!
要是真看夠了這段派對戲,戲內其他意大利的士高音樂也會立即補上,身體耳朵腦袋繼續轟隆轟隆,High爆如常,不會有一刻安寧。
看着主人翁的生日派對,我大概真的看傻了,冇經大腦的順口問:唔知羅馬啲人係咪都係咁狂野?
正如香港唔會一日到黑都有普羅大眾睇到的驚天動地警匪大戰一樣,羅馬亦唔會由朝到晚都依嘩鬼叫夜夜笙歌。
說來也真諷刺,戲內的派對華麗奢糜,其實是金玉其外,內裏虛假虛無,淪喪空洞,膚之欲出;但派對場面竟然也是最令人回味的部分 — 而且令人想去蒲!
我不得不捫心自問,自己和戲內手執酒杯,左搖右擺,衣着光鮮,胸無一物的空皮囊差異何在。
當然,令人着迷的,既是派對的狂野華貴,但更是美輪美奐的音樂和畫面 — 可能是事情本身,但更是電影。呀,尚能釐清電影和現實的微妙差別,原來自己並未病入膏肓。
說是想去夜蒲,也只是受派對場面打動,到認真幻想自己身處酒吧的士高時,興致九成九全消。身處酒吧舞廳,要不是酒精麻醉得夠徹底,又或跟朋友閒聊,飲飲吓酒搖吓搖吓時,看見其他人搖吓搖吓,竟然會想「點解會/要喺度」,真是Gambardella 跳跳吓舞企咗出嚟喺度的感慨。有時幻想,要是把音樂抽走,只看眼前人人搖擺的歡樂場面,大概只餘下愚眛(和好笑如Silent Disco)。要是酒精麻醉得夠徹底,興奮狂歡有如寄身於特定地方的鬼魂,只限當下當刻,一離開酒吧舞廳即煙消雲散,還會捲起一股黯然的空虛和自責,實在是得不嘗失。

(原本唔打算咁完,想接落寫對戲中其他靜啲嘅音樂之感,但實委拖到隔咗十個月,自己都唔記得寫過呢篇嘢,所以作罷。貼出來總比封塵好。想起戲中有如活化石嘅修女,突然開金口問主角:點解你唔繼續寫嘢?)

2015年1月12日星期一

稔山(一)


天色確實不錯,要藍的碧藍,該綠的翠綠,雖然還是有那薄薄的白煙。這樣的好天氣在惠深沿海高速公路行車,似是引人期待的旅行之始。望向右邊的海,在深圳大小梅沙的彷歐式別墅,轉眼間變成一個個像是飛行棋棋子的七彩貨櫃;隔了一會,又已換成一粒粒將藍色鏡面劃開的白色小球,船在當中有如跳飛機,努力撈起魚蝦。左面是一山接一山,一棟棟準備大賣的樓宇,即使未見外貌,也見想像得出最華麗的洋化名字,以大紅字叫賣。他們都挑選了最突兀的位置聳立,完全沒有打算融入身邊不過兩層高的小村落。相比起香港市區重建的新舊交替,這樣的發展更肆無忌憚。

司機還算爽快穩妥,但他似乎很着緊車內播放的粵語流行曲,嚴緊控制每一句的聲量一致。可是,每句的聲量大少由歌手自行演繹,字字有高低,司機就吃力調較每一句的聲音,這句嫌大聲又推抵聲量,下一句太細聲又再推高,扭過不停,好像不是為了聽歌,而是為了完成不可能的任務。他一直搖腿,我感到有點不安。可能和吹口哨一樣,他只是想解悶,在長途車中找些玩意分心吧 — 雖然這樣將聲量推大推細將聆聽毀掉。而他的手無時無刻都在調較聲量,就如有人喜歡猛按電梯的關門按鈕,看着不無煩厭。

2015年1月6日星期二

那時還是悶熱天



今日去了「雨傘運動vs參與式藝術」的講座,其實本來志不在題目本身,而是想看看有何同道中人會在,二來是想看看可有下一步行動。同道中人看到了,下一部行動是雨傘運動藝術節,都知道了。去前很害怕講雨傘革命濫情、自怨自艾和空洞,原來是我低估了大家的理性和智慧,整個講座很實在,也有啟發性。

就算不是寡聞孤陋,都是金魚腦唔記嘢,對「革命中的廿四小時」印象幾近零,但原來所謂落區早已發生。而對我來說,最勁是「要溝通」。在那黃藍鮮明的火紅日子,要忍住道氣聽立場不同的人講嘢,還不軟功說他們,不是功夫,而是胸襟。即使到了現在,於我而言,反對佔領的人還是那麼難以理解。落區唱歌的反應不論驚險或驚喜,都是溝通融合的開始,即使不是融合,至少和而不同,而非非佔則反。連儂牆雖則未曾過電,但簡單直接威力強,實在無容置疑。而且,原來那是兩個「不是藝術家」的「普通人」(講者謙稱)之作,實在厲害。其實,後來金銅旺三地鋪天蓋地的爆棚爆分創意,還不是來因為人人都其實真真真是「藝術家」?

這些動人的作品,每件都是佔領數月的活寶,每個故事都動人(連儂牆發起人說要自己拆牆是顆催淚彈)。真難想像三個月內的作品千萬,有多少喜怒哀樂的香港故事在裏頭呀。要不是這場講座,我幾乎已經記不起被交通淹沒前的旺角和金鐘的樣子,也記不起幾個月前這場大事勾起的大喜大悲。

恰巧,今日我在面書換了張不知是誰拍了我坐在龍和道的照片。我沒有替自己在佔領期間留下存照,就下載了這張照片,擱在桌面。有位感性的朋友留言說,那時還是悶熱天。我真想回應她些甚麼。只是Like不能表達我的感動;「一起加油」或表情符號之類不如不回;「沒捱到穿綿襖」太悲傷;「且看今年悶熱天」好像較為妥當,但其實又何須等到今年悶熱天?最後,我只能一言不發,對着電腦發愁。原來,佔領後的感受是多麼難書寫。

不,我要回覆!有如今日講座所說,這是個藝術的需要。


2015年1月4日星期日

冬眠




陽光越來越猛烈,我不得不醒。

其實我早該醒了,只是我想不起有何須做,有何可做。甚至,我連想想有甚麼要做的腦筋也不願動。躲在初冬的被窩裏,是逃避問題最好的方法。

在這半日的悠長睡眠裏,我做了一個像齣四小時電影的夢。夢還是像平日的角色扮演格局,身處異地,難關重重。雖然那個夢毫無必要地仔細,定是花了不少腦力,醒後卻想不起情節。我只記得我和好友在新加坡,上機前被人惡作劇的收起旅行篋,擾攘一輪後,原來是場虛驚。一個不知如何連接但印象深刻的細節是,我的綠色行李篋躲着一個像在日本綜藝節目會看到的緊身衣男子。

肚和胃還是咕咕作響,明顯還在努力消化昨日進餐相隔時間太少的拉麵和石頭飯,但已比昨晚似要爆破的肚皮好多了。不幸地,今日便秘,明明感到肚內一大陀廢物,硬是拉不出,而且不斷放屁,幸好不太臭。為了安撫腸胃,我吃了兩餐粥。

經常想,要是有空的話,我會自學點新東西/做多點有意義的事/看多點書這類。到自己真的 完 全 沒有事要做的時候,又提不起勁去做。這個想法太辛苦、那個想法做來有甚麼意義嗎,這個想法會不會太可笑,我親手扼殺自己剛剛出生的想法。所有事都變得沒有意義,徒勞無功。腦內生了很多想法,都是宏大但捉不住的想法。這是抑鬱的感覺。好天氣和美食都喚不醒我。我只是躲在被窩裏,甚麼也不做,任由惰性和罪疚感滋生。我終於好好地坐起身,漫無目的地在網上搜尋腦內想起的國家,一個接一個,由土耳奇到法屬圭亞娜不等。縱使睡了十二個鐘,我還是在吃了早餐不久,看看電腦後又累了。這應該不是身體累,也不是腦筋累,而是心累。我躺在牀上,陽光輕揉着臉,我又睡着了。

醒來已是下午一時多,我還沒有吃午飯。我知道若是再待在家,就會徹底不事生產的過了一日。我憎厭這樣的自己。我決定看《冬日甦醒》,美其名充實自己,實情是這樣長的戲,在 完 全 不知道可做甚麼的時候最合適。

我看到無可避免的可悲。都想證明自己有價值和意義,但不遺餘力的批評,總有辦法將人貶得毫無意義。而且,毫無意義可能是實情。底層的人的意義,連兩餐溫飽也顧不了。還沒完成的事,不可能達成的願望,已錯過的夢想。

至少,我可以擔心比溫飽高尚的事情。這種抑鬱是幸福的。

2015年1月2日星期五

地下 天上 碗中


在半新的西式糖水舖等桑寄生蓮子蛋茶外賣,遙望營盤街順寧道一角坐了些人,似乎開了間食店。這不起眼的暗角,在日日醉心打牌的老日子,不是有間舖頭仔,常在雀局完結後來食宵夜,一邊討論當日牌局,一邊極力增肥?那老闆是兩個十分和善的伯伯,一個熱情的招呼,一個靜靜的專心煮。店子小,全用來做廚房,要不外賣,要不坐在街邊。雖然是街邊,但他們用一串黃燈泡掛上鐵閘,略略裝飾一下,剛剛好。我想起他們的炒米,油膩夠鑊氣,十分合適做廿歲人仔的宵夜。那裏是個不起眼的暗角,人客永遠不多,熟絡後我暗自替他們的生計擔心,印象中兩個伯伯永遠笑笑口。有一晚,發現他們沒開門,之後也沒再開門。當時未必懂得感嘆,現在反而有點懷念那短暫的,可能不值一提的小店。

拿着細細碗的桑寄生蓮子蛋茶回家,發覺今夜月亮白光皎潔,一兩片雲如薄紗,透出冰清銀色。在藍黑的天空中,竟然有幾顆星閃耀,一眨不眨,通透玲瓏。我忽然想起,小時候媽媽說,在城市好難望到星,以前鄉下成天星,覺得她的說話難以取信。但我也記得,就是這媽媽講到蚊同牛比的香港,小時候舉頭,還是不時望到好些星星的。上一次見深水埗的天空有星點睛,究竟是何時?我一邊行,一邊望,像是老店消失前特意來拍照,其實一次都冇幫襯過的湊熱鬧份子。天色原來好久沒試過這麼清明了。

桑寄生蓮子蛋茶的份量,小得五分鐘吃完。

2015年1月1日星期四

一年之始


零晨三時半,意識被一把像是電視遊戲節目主持人的興奮聲音喚醒。要不是他聲音中的雀躍,以他大叫的聲量,我真以為他是在求救。那聲量確實不像是和他一樣興奮的同伴說話,而是要召喚附近幾條街的街坊。他的同伴也開始用同樣狂歡的聲線和震耳的聲量交談。只是聽聲也知道,他們喝得爛醉。

這是一月一日,是人人都慶祝,充滿期待和願望的日子,應該可以寬容一下。我竭力躲在被窩催眠自己的熟睡沒被打擾,但他們那怪力亂神的好嗓子一直出聲,猶如拙劣的唱片放入故障的唱機,難聽但無法停止。我越騙越醒,還生了股怒氣,燃燒了腦袋。我不得不下牀看看。

那是五六名男女,大概是中年人。我看着他們在大街截的士,衷心希望他們截到,但的士一部一部駛過,延長這難看的劇目。這是一齣爛笑片,一個女人衝出馬路中央截車,另一名女人阻她;之後這位着人小心的,又自己走出去截車,再被第三名女子勸阻,循環不止。

我想叫她們好好地說話,靜靜地等車。可是,他們並未聽到我二零一五年的第一個卑微願望;他們的妄語,我卻聽得一清二楚。看着的士一部一部駛過,我開始不希望他們截到車,而是希望他們被車撞死。要是我有一枝步槍,我就可以將他們一一射殺,儆戒所有欠缺公德的畜生。又可惜我沒有死亡筆記,否則解決這事豈不容易。我深知這些計謀都不會實現。我只好相信念力,腦內一直詛咒這班仆街,也希望附近被吵醒的街坊同心協力,送他們不得安寧的一年。

窗外終於算是靜了下來,我的腦袋卻還是在燃燒,想起一個個不再來往的人,逐一想為何和他們不再來往。事情沒有越想越清,人卻越想越清醒。我將身體擺成攤屍式,腹部慢慢吸氣,呼氣,吸氣,呼氣,企圖令身體放鬆。

這時,大門打開,有人進屋,每一步都很重而不穩,快要跌倒在地。他一直大叫,每叫一下都像是痛苦又愉快地受笞刑,直到他叫「好醉呀」,才知道原來是又喝醉了。他在叫囂中,又引吭高唱 一兩句不知名的K歌。

這是一月一日,是人人都慶祝,充滿期待和願望的日子,應該可以寬容一下。 我竭力躲在被窩催眠自己的熟睡沒被打擾。若果我是一個好心腸的人,我可能會送上一杯熱茶,又替他敷塊熱毛巾,令他不這麼難受。但我只想着扔他到屋外,又或是拿啞藥給他喝。我深知這些計謀只會為我帶來其他麻煩。我只好相信念力,腦內一直詛咒這個仆街,願他有一日突然死去。

隨着最後一下在睡牀上的「呀」,一月一日的狂歡終於到了尾聲。我看一看電話,時間為五時十五分。我怒氣仍盛,輾轉反側,不知如何靜下來,也不知何時靜下來。

好一個一年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