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6月29日星期日

我們仨




朋友說,每讀這本書,淚水就不由自主的落下。我想,這本書大概很感人。



「感人」和很多可貴漂亮的東西一樣,庸品氾濫,真假難辨,所以慘情地貶值。面書上隨便一翻,多少「讓我哭崩了」、「感動流涕」、「Most touching ever」的文章照片影片;又有多少電影書籍,都掛着感人催淚的旗幟招徠。「感人」是看到別人悽慘苦楚,「感人」也是悽慘苦楚中仍然見到人間有情有愛。若是電影,背景音樂每一粒音都要像飲泣,為愁苦錦上添花。觀眾讀者受努力打造的苦情打動,鼻頭一酸,又或已然兩行淚,然後懷着人間有情有愛的勵志情感離開 — 這是「感人」。

也不是沒有被這種「感人」感動到的時候。說來慚愧,有時也會刻意追求被感動的感覺。有點像身體檢查,定期做一做,確認自己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正常人。



但《我們仨》沒有令我流下一滴淚。


年近百歲的女子,寫下和已過身的丈夫和女兒,一家三口的點滴。平日裏,她是受敬仰的學者、作家、繙譯家楊絳,也是中外知名的錢鍾書之妻;在《我們仨》中,她是一個思念至親的妻子、母親。

書內盡是楊絳對兩位至親的深愛,一家親密相處的細膩和小情趣,以及曾經和兩位至親相守相助的感恩。她的描述中,只有丈夫和女兒的好,連缺點也是可愛:丈夫有時笨手笨腳,但博學多才;女兒聰明靈敏,努力不懈。她幾次提到父女二人最「哥們」,自己是三人中「最笨」,也是盡是見到丈夫和女兒的好。

她們仨經歷過二戰、文革等動盪的日子,記掛的除了是三人能否在一起,就是有否書可讀,可否繼續文學工作;住得吃得好不好,似乎都不太重要。雖說楊絳說她們夫妻總是不太合羣,看似孤傲,但這樣過生活自有種謙卑、單純。幸而,三人的願望也總算達到。字裏行間,洋溢楊絳對此的感恩。

《我們仨》 是純粹真摯的懷念。懷念可以煽情,但此書文筆簡樸、清雅,可說沒有「感人」的修飾。 

她們仨的谷底 — 也是一去不復反的谷底 — 該是三人陰陽相隔前的一段日子。九十年代,父女二人相繼病倒,並於兩年內一一逝世。當時年近九十的楊絳獨力兩頭奔走,心力之交瘁可想而知。大可成為「感人」材料的一段時光,楊絳沒有直接寫出來,而用夢境將當中感受道出。離愁的痛苦提淨,變得如此精緻、淡然,卻也是如此悲慟。

「我清醒地看到以前當作『我們家』的寓所,只是旅途上的客棧而已。家在哪裏,我不知道。我還在尋覓歸途。」這是書的最後一句。一百歲的老人在「尋覓歸途」,讀着悲涼。



讀完整書後,一直在想楊絳先生現在不知如何。上網翻查,在最便捷的維基百科上找到兩段楊絳在父女二人逝世後的近況:

2010年春 . . . . . . 翻譯英國詩人蘭德的詩歌《生與死》表明心志:「我和誰都不爭,和誰爭我都不屑;我愛大自然,其次就是藝術;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;火萎了,我也準備走了。」

2011年,百歲老人楊絳查出患有心衰,但她依舊樂觀豁達,每天讀書寫作從不間斷,晚上一點半睡覺,早上六點半起床,中午休息兩小時。吃得很清淡。健身運動就是室內轉圈走動7000步。 


把已逝的美好保存,把往日的哀思沉澱,為上歸途準備。這的確是「樂觀豁達」,但似乎比樂觀豁達更超脫。《我們仨》也是一樣,平實淡然,已然超過平日的煽情催淚的「感人」。

還是一件逸事:

2013年7月17日,北京清華大學校長陳吉寧說:「今天,剛好也是清華老學長楊絳先生102歲生日 . . . . . . 前幾天我去看她,先生特意叮囑說,學校很忙,生日時就不要來了,替她吃一碗長壽麵就行。」



七月十七日快到了,去吃碗長壽麵吧。

2014年6月23日星期一

落幕難




這是我看過最難落幕的一場演出。

完場後,主演的裴艷玲站在舞臺中央謝幕。觀眾似要轉達因精湛表演而來的讚嘆和美妙,發出比表演中更激動更興奮的歡呼掌聲。工作人員獻花,斐老師將花獻給樂師,樂師高舉,現場觀眾繼續吶喊,幕徐徐落下。

帶位員站在出口,用行動輕聲說「各位觀眾晚安」。大概觀眾都為意,主辦單位設立的謝幕環節經已完結,但不知為何,大家都走得很慢,似乎耳(和眼)猶未盡。表達得最為直接狂熱的,是台前一羣粉絲,又是拍手又是叫囂又是拍照,令以五六七十歲為主的他們心花怒放得像十八歲。幕簾抵不住青春和熱情,芳齡六十七(「還有一個月才都六十八呀!」)的裴艷玲再次出場鞠躬答謝,才想起她在舞台上年輕得扮個嗱吒亦無不可(「這個戲真的不該再演了(笑)」)。台前粉絲團固然興奮到爆炸,台後正不捨離開的觀眾都一踴而上,更響的掌聲更亮的相機,人人亢奮到不能,也越來越多人叫「再唱一首!」

如此熱情的謝幕不是沒見過,十次有六七次的戲曲表演都是如此;觀眾都好像較熱情,表演者也都好像較真心。說起真心,斐老師這武生,面部抽搐忍着淚,還是鎖不住流了幼細的兩行,又快快的抹乾,化為表演的動力高呼「我再唱一首好不好!」數百但像千的「好!!!」一輪轟炸,裴老師又施展唱功,一樣雄渾有勁,響徹大劇院,舉手投足沒有一分不講究沒功架。緊接響徹大劇院的,是沒有最激動,只有更激動更興奮的擊掌歡呼。「下次甚麼時候見呀?」裴老師氣也不回地問。「下年再來!」都是真不捨。

裴老師說再見,幕不太耐煩的落下,觀眾報以澎拜的告別掌聲和歡呼。死忠的心境十八粉絲團依舊不肯擺休,繼續拍手叫囂拍照,一副佔領大劇院的架勢。幕死死地起的再升起,裴老師用盡語言和肢體去感謝,最後像哄孩子的叫大家快快回家去,觀眾都笑,她也淘氣的輕步連跑帶跳的鑽入後台。觀眾理智的知道不能再留,也大概真滿足了,也是真的真的要回家了,終於欣然離開。落幕終於禮成。



裴老師說她喉嚨有事,醫生勸她做手術,做了可有十年命,不做得三年。她說,要是喉嚨做了手術不能唱,有十年命也是枉然,不如要三年可以唱得戲的命。觀眾是一陣鼓勵的拍手歡呼,老師又流了兩行幼細的淚。

我知道這種說話這種場境可能有點老土,也可能有點誇張,但表演者和觀眾都如此坦誠真率的愛一門藝術,實在熱血得美麗動人。



一日裴艷玲在,幕都有上而難落。


2014年6月15日星期日

在懲罰誰


從來認為事情的底線、規則,近乎普世價值,毋須明言。明言了就沒趣,好像覺得對方會犯似的。

可惜,好些你以為不可能會發生,超出想像的事情出現,徹底將價值擊破。擊破的,還是一直仰賴的尊重和相處。沒有尊重,其他一切皆無可能。有欠尊重的人,須徹底隔離,完全當他們不存在,繼而嚴謹推敲他們的動機。

本來就不太熟,也一開始知道不會深交的人易辦 — 從此不相往來,相見猶如未見一樣即可。無謂的人,連去憎去怨的時間、精力也不該花。

本來算熟的,就算再理智、再不情願,也花了點心力去憤怒。立即談也無用,只會一言不發或破口大罵,難有中庸之道。令事情丟淡亦為一法,但記性其實不壞,丟淡的也只是情緒,事情是可以記一世的。往後復交,昔日惡行還是會不時浮現,挑起看似無關痛癢,不知從何說起的紛爭。 



持之以行,行之有效,一直仗賴的處理方法,對越親的人越難堅持。特別是到了特別的日子,看到「敵人」受傷的時候,使人動起憐憫之心,動搖政策。當然,我依舊裝作不見,恬然的走出門口,但心裏有點難過。

明知終歸要原諒親近的人,卻也不得不表現踰越底線、規則的憤怒。而且,只要一想起這件事,還是無名火起,全身滾燙的燒個半小時。不相往來,相見猶如未見之政策,必須堅持,直到這些愚眛的人知錯,不會再犯為止。

回來,看見他不見了,想,他受傷了,能到那裏去呢。他有東西吃嗎。他會因為別人這樣對他而傷心嗎。又想,怎麼我一直在犯錯,明明跟自己說好了要珍惜身邊人,卻總是以決絕的外表割裂人事。忽然想起,昨晚興起想喝一杯,想要找個朋友卻覺得誰都不合適。原來我是如此的孤獨。

再想,要不是他一開始犯錯,我也用不着這樣。他是咎由自取,惡果自招。他得到應得的懲罰。



其實是在懲罰誰?

2014年6月13日星期五

夜躁




近日睡得早,也睡得不少。



但家裏其他人都睡得不早。



我聽到椅子滾動的聲音。
 


我聽到打機的狂歡,又節制地為了深夜而盡力壓低音量。但狂歡畢竟是狂歡。 



被踐踏的矮櫈肆意在地上磨擦,發出哀嗚。我想救它們,卻也力不從心。 



耳朵最聰敏的時候,是臨睡前的陣陣煩躁。 



街上的電單車為了高速的幻像,努力用引擎喧嘩。 



只載着醉漢的巴士,在紅燈前喘息,噴出熱氣。



我和她和好如初,親切如昔。 



我急尿。



手腳被蚊咬成一個個膨脹的圓。打井無效,奮力令自己忘記痕癢,如願以嘗的換來牢記。



我把他殺死,碎屍,將頭、手、腳藏進一個充滿奶油的蛋糕中。 



為了驘得讚許,我用自詡機敏的文字,記下碎屍和蛋糕之事。
 


可是,理智說,機敏的文字其實是犯罪證據。



我又把寫着暗碼的紙撕碎,暗裏惋惜。 



我看見她和她的姊妹,坐在我的位置上閒聊,緩緩的叫了我一聲「細佬」。



殺心又起。



我看見她的粉紅色睡衣,舒泰的躺在我的牀上。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。 



房間內還殘留昨夜的冷氣。



外頭的熱空氣徐徐入室,穩如泰山,撲襲冷空氣。



你叫我如何原諒?



身體以不對稱的奇怪姿態鋪在牀上。



手腳麻痺,頭顱發脹。理智說不能再睡,卻連一根腳趾也說服不了。



我終於醒來,記起夢裏的事。理智說,夢往往和現實相反。



但發生過的,就真的發生過。



2014年6月9日星期一

和媽媽中國漫遊 — 載滿善美的旅程




令我進場看<和媽媽中國漫遊>的,是劇目改編自一件多年前讀過,感人至深的真人真事:七十四歲的兒子,用自製的三輪車,載着九十九歲的母親,由中國最北的家鄉黑龍江,一直騎到最南的海南島。一切,只為從未離開過家鄉的母親,說想在死前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
兒子王一民老先生的著作《和媽媽一起度過的900天旅行》,於多年前讀過。文字雖然簡樸,但襯托絕不平凡的故事,反為更真摰動人。書雖以旅行為骨幹,但更多是王老先生的點滴感悟。要將橫跨多地的旅程,和頗為零碎的感受,轉化為完整的舞台劇,想是不易;加上希望於母親節重溫感人的故事,固進場看了「糊塗戲班」改編的舞台劇版。

<和媽媽中國漫遊> 取材的真人真事精采,劇作也不令人失望,各方面均見心思心機,將率真深厚的母子情細緻勾劃,帶觀眾一同感受母子二人走過的艱辛旅程,經歷當中喜與悲。

首先是劇本。劇團明智地將焦點放到母子二人的相處和感受上;旅途經過之地則為段落,亦是二人心情和關係變化的一個個轉捩點。說到底,對母子二人來說,這躺旅行的意義,可能從來不是目的地,而是母子間的聯繫。為了強調「親子」的主題,劇目又加插了一對反目的父子,和因絕症而拋棄女兒的母親,以突顯王老先生母子情深的難能可貴,亦使故事更豐富。而將王老奶奶的死,由哈爾濱移前至桂林 ,難免減少了旅程的曲折和掙扎,但令劇情更簡潔有力,亦無損故事完整性。

另一聰明之舉,是面具。劇團演員都年青,要扮演七十多歲的兒子和近百歲的媽媽,神再似,形也難以完美。所以,全部角色均戴上面具,使演技的着眼點,由妝容表情轉移至形體動作上。這亦是一眾演員,特別是女主角魏綺珊的精湛之處。從網上得知,魏為模仿關節不靈活的老人,於演出時固定某些關節,使動靜像個婆婆,出奇地具說服力。此外,粗糙面具又有點如中國戲曲的花臉,為戲劇加添有如民間傳說的鄉土色彩,與本身就是個「當代傳奇」的故事十分匹配。

配合戲內的鄉土色彩,所有場景均用木板、木箱、沙和演員組成,又以沙的用處最妙:一條沙路代表的海邊、四處傾倒的沙代表冰雹;到最後一地沙,母子二人鋪滿沙的台上一步一腳印,竟意外地有旅程「已過萬重山」的氣魄。其他場景如演員拿着木板扮北京宏偉的城門、扭曲身體拿着樹枝扮崎嶇野外等,所用的道具演員雖少,但一樣活潑豐富。

母子二人的相處感受為本劇主軸,有笑有淚。魏綺珊飾演的老奶奶精靈活潑,對兒子撒野撒嬌,陳文剛演的兒子則裝瘋賣傻,加上略帶卡通的處理手法,都可愛討喜。其中一幕描述母親不小心尿了褲子,卻不願承認,還反罵兒子硬說她尿褲子;兒子亦無可奈何,只能使計哄她沖洗乾淨。老一輩不願示弱的固執,表露無遺。身為晚輩的觀眾,一定有共嗚。

雖說旅途多有艱辛爭執,但終歸喜大於悲。二人的喜悅,除了來自一輩子都未看過的瑰麗山水,和實現願望的滿足感外,更是因為旅程為母子二人所一同走過。王老先生看見母親開心而欣慰,王老奶奶因兒子孝順而歡喜,母子情深。旅程中途,王老先生因為怕體弱的母親捱不住,正打算放棄計劃;還病着的王老奶奶急得跳了出來,尤如小孩說「我不再病了!我要繼續!我一輩子都沒如此樂過!」令人心酸。二人的喜悅,可能從來不是肉體物質上的歡愉,而是精神上的富足 — 足以令母子抵得住身心疲勞,日曬雨淋的富足。

<和媽媽中國漫遊>的確觸動人心,充滿正面積極的美德和情感。七十多歲的兒子可以騎三輪車拉一百歲的母親遊中國,除了有令人俯首稱臣的孝義外,兩老要出走看世界的決心,無懼艱辛苦楚的毅力,均缺一不可。種種品德,正正為現今世代所罕見,難怪事件廣受關注,全國熱議 。

特別令我感慨、汗顏的,是母子二人 — 特別是王老奶奶 — 儘管生命餘下時間不多,但絕不虛耗,想做就做,活得最是精采快樂。姑且看看比他們年輕的人(包括筆者),做過多少令自己覺得「活得精采快樂」的事?又有多少人漫無目的,渾渾噩噩,庸庸碌碌的度日?母子二人的故事,說明年齡和所有東西都不是限制,最重要的是決心。富足與否,終歸在於自己。

還有一件值得一提的題外話:若非在報紙專欄上讀到此演出的短短介紹,大概會錯過這齣佳品。後來,從場刊和演員謝幕時得知,整劇由劇團自負盈虧,人力財力不足,難免有欠宣傳。一眾演員百感交雜的熱淚,觀眾久久不散的掌聲,背後竟是和劇中故事一樣的毅力決心,也一樣的觸動人心。

<和媽媽中國漫遊>心思誠意十足,是一齣不造作而賺人熱淚的劇目。僅此祝願「糊塗戲班」繼續憑可媲美王老先生母子的精神,將此劇再次搬上舞台 — 又或是如劇中的三輪車般巡遊各地。



觀賞場次︰2014年5月11日 8pm,香港文化中心劇場

2014年6月5日星期四

海闊天空星加坡




我在街上留意了好久,但還是不知如何從外貌區別星加坡人和香港人。

星港兩地人的穿戴姿態氣味,真如餅印,絕對比香港人和內地人這個「同胞」更相像。隨便在街上抓起一羣華人,將這羣人的背景由車水馬龍的星加坡,換成車水馬龍的香港,一樣毫無破綻。除非那人開金口講雞腸,也還可以用口音識別星加坡人和香港人;「華語」 — 星加坡人這樣叫普通話/國語/「漢語」 — 亦有此效,但對煲冬瓜煲極不熟的人來說,識別冬瓜比雞腸更難。 



星加坡這家半露天酒吧,有本地樂隊現場表演,氣氛甚好。我坐在高椅上東張西望,一檯檯華洋印雜處,吃着西菜,喝着啤酒。將這個場景想成是香港,亦無不可。當然,我知道,這裏是星加坡,這班人是星加坡人。

臺上的樂隊主音,看到大螢幕上的現場觀眾短訊,寫着「把你」。主音用華語吐出「巴你」兩個音,被隊友糾正。「不要緊,我覺得『巴你』較好聽。」華裔主音用流利的英文回道。她也用流利的英文,唱Amy Winehouse、Maroon5等歌曲,也不錯,最重要是氣氛匹配,聽着舒暢。

到了壓軸的一首歌,一直沉默的鼓手,開口主唱,而且是港燦耳熟能詳的歌 — Beyond的<海闊天空>。更令人稱奇的,是他一定不是華裔,要猜的話更像馬來西亞裔 — 這首廣東歌是故意學的。由細到大聽廣東話嘅耳仔,縱然覺得音樂玩得唔曳,但發音明顯有改善空間。可是,在外地碰到沒想到會遇上的老歌,還是十分震憾。

一檯檯華洋印裔的星加坡人,聽到<海闊天空>也是空前興奮,人人拍手叫囂。而且,不少人跟着旋律唱起來,「永遠高唱我歌走遍千里」。這班星加坡人,平日說英文華語,但原來都識廣東話,至少會唱這首歌。這真像看到一個人鮮為人知的另外一面。

眼前這個畫面,香港到不能再香港。可是,這確實是星加坡,這班人也的確是星加坡人。這首歌、這個畫面、這個氣氛,真的,不知為何,令我麻痺了一整首海闊天空的時間。

星加坡真是個奇妙的地方,像那種遠方親戚,要說親一定不親,要說疏又好像有種莫名的相連。

日常談及的中華地區,就是中臺港澳四地。這首<海闊天空>,使我為意星加坡也可以是其中一份子。我們關注的星加坡,怎麼都是把它視為香港的頭號經濟競爭對手?它的政治、文化和人民如何? 



對星加坡的第一印象,就是小時候看的電視劇《小孩不笨》。裏面的角色,說些音調新奇的廣東話,夾集大量音調新奇的英文。這印象獲《海南雞飯》再加強。

在星加坡待了幾日,與(看似)華裔人談話的竅門,是先說華語,聽着口音如何;不太純正的再說廣東話,十次中竟有七八次靈。而且,一說起廣東話,立即就熱絡起來。就像在烏敏島上租單車,一開始和老闆說英文,老闆不太友善;我聽着也不對勁,就轉講華語。後來,他發覺我是香港人,立即說起廣東話來,態度也親切得多。我們閒聊起來,老闆說他初時以為我是馬拉人(!),「曬到咁黑」,又問你哋香港人都識講華語嘅咩。我回問老闆係咪廣東人,老闆話係,又感慨話而今都冇乜時候講廣東話,啲仔女都係講華語,講講吓重夾埋英文馬拉話,下一代星加坡人冇人會講廣東話喇,云云。咁真係可惜喇,我話。但都冇法子,佢話。 



是呀,這首<海闊天空>的震憾,就係呢班就快唔講廣東話嘅人,都係會用廣東話唱「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」。的士司機叔叔都愛說,星加坡係個聯合國,乜話都識講少少,也真的隨口溜句廣東話閩南話馬拉話來。和這些遠房親戚傾偈,好過癮。

這就是星加坡的味道,只此一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