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幾個外籍朋友學會打麻雀,竟然越打越起勁,每次聚會都誓必個雀局。
對此道興緻勃勃的番邦人士,實在不在少數。每次雀壇一起,初到貴境的門外漢就聚在麻雀檯邊,窺探東南西北四家肅殺的神情,手上一隻隻充滿玄機的符號,構成難以理解的東方世界。當然,麻雀這蘊藏無限智慧道理的遊戲,豈是一時三刻可以明暸?門外漢問題自是一籮籮。
在這堆朋友中,我是打開牌的其中一人,也糊裏糊塗的被芬蘭朋友尊稱為Master,每次有新鮮人打牌,就被推舉出來教授麻雀速成。番邦人要認得咁多隻牌嘅樣,一次過學埋中文數字方向同中發,經已是一大考驗,更深入的計番食法數牌,以至扣牌守牌做大牌,實在無法傳授。所以,每次教打牌,都盡量專心做最有滿足感的食糊,新人曉自己叫上叫碰已經好巴閉,有時也顧不得三七廿一,先行垂簾聽政直接干預,由起手到叫食糊一條龍服務,好等門生好好感受,再容後解釋。講過幾廿次,卻還沒領會一個好方法教打麻雀。
昨日,又一個牌局,又一個新洋人,為了速速教成,忽然想到一個妙法:除了特別牌(東南西北中發白),在筒索萬三者中,剔除小數,留下一個大族。用中文說似乎沒甚大不了,但話變成英語,用字就不經不覺的狠辣起來:Identify the Minorities,Eliminate them 。大家都聽明白,這跟上世紀最惡名昭彰的政權,揚言滅絕低等的種族,何其相似。大概是酒喝多了,反正開了個頭又易明,也就繼續沿用這套邏緝,說些更過分的話:Purify the set,Build a purified nation。摸到一隻不要的牌,Minority,說yuck,minorities。摸到一隻要的牌,Majority,說nice。又有一次要做對對糊,自行推翻一直視為國策的Eliminate the minorities,說我們要建造一個包容各個民族的社會,就如 . . . . . . 中國!你看,藏族、維吾爾族、滿族等等,不是愉快的在一起,建構一個偉大的國家嗎?
對文化身份特別敏感的芬蘭女子,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,這比喻不太洽當。我不是不明白,只是一時間想不到更貼切的,何況新手似乎吸收得不錯。芬蘭女子回道,你可以說那些小數的牌冇人陪佢哋玩,不開心,所以要走出去了 — 怎麼情節如斯像她老家的姆明?新手的女友看着男友,捉着我笑說,你看,你對我嘅詩人作家男友做咗啲乜,一口Majority Minority! 身旁的老外,看見眼前十三隻麻雀,竟然自動自覺,琅琅上口的說Identify the minorities,Eliminate them。我和另外幾位打了一會牌的外籍人士面面相覷,一邊驚訝教育的影響力,一邊慨嘆,這真是差劣的教育啊。
有一刻,我竟然心驚起來:我為何會隨口想到這種Eliminate the minorities的解說方法?最不經意的地方,往往最是率真;我不是真的這樣想吧?我是從那裏學到的?我忽然想起,國民教育打散植入各主科的陰濕技巧,避無可避之餘又無色無味,中咗毒都唔知 — 就如眼前這位本來純潔的老外!
下次一定要想個好點的比喻教打牌。當是給個小功課自己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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