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2月28日星期五

第一世界的七十二家房客


六時回家,房燈不着,以為燒燈膽。想開電腦,也都唔着。再試大廳電器,全無反應,方知整屋無電。

開門,甫見隔屋師奶,她的第一句是你搞咗啲乜。我心諗你乜春,口問做乜。再想,問佢屋企有電否。冇,她回。與此同時,四號室的住家爸爸出來,師奶問佢有冇電,佢笑笑口答冇,等吓囉,就落樓。師奶在終止對話前,拋下一句我以為係佢搞咗啲乜(註:即係本人呀)。

我一邊心諗隔離屋條師奶到底諗乜春,腳一邊落樓到管理處詢問。在電梯口見到另一名素未謀面,謀咗都唔記得嘅師奶。她一見我,就問我有冇電。冇呀,我答。住低一層的她答,冇喎。原來唔止我哋嗰層,真煩,我說道,企圖找個共同話題。可惜她沒有應。

落了幾層,進了個東南亞裔的家務助理,師奶向我出了個「哎喲,唔識點問佢有冇電」的鬼馬加尷尬樣。又再落了幾層,進了對同聲同氣的母女。師奶立即出招,母女答冇,東南亞裔家務助理轉身含笑,大家方知原來佢識聽。她說,係囉,又唔朝早冇電,而今先嚟,點煮飯,她盡責的嘖道。之後,每次開電梯門,都見到鄰里一二站着,互相問對方有冇電。

在聲聲冇的情況下,到達早已聚集了有老有嫩十數人的地下大堂。大家圍着盡責的管理員伯伯,伯伯語氣趕急,但樣子依舊可愛的打電話。大堂的人除了互望,也沒有什麼可做。走到大廈門口,又站了街坊十數,有股好想議論,但又冇咩好討論嘅樣。最活躍的,還是平日常常自然自語的大叔。大廈停電,為自然自語提供合理性,大叔也就開心的說個不停,逢人過就話冇電,是個勤快的情報員。有人不理,也有人說「冇電我都係上去㗎啦」,回應中帶着家園面目全非的苦楚,又有世上只有一頭家的忠貞。

有家歸來都冇乜用的還有我。我往附近走,才知大廈的地下舖位,一樣不能幸免。車房的哥兒們也只是小看點電視,多煲一飛煙,但茶餐廳的大姐則十分擔心,雪櫃內的食物因為過熱而凍過水,着擔負求救重任的管理員伯伯從速。我心裏卻更替街角的日本魚生店愁。一向受歡迎的印尼餐廳,食客沒有因停電而棄食物不顧,黑漆漆照食。最淡定的還是圖章店的伯伯,如常的坐在街外和師奶閒談。

回到大堂,十數人中好些易了角。有位看似高人的伯伯走近電錶,說只是跳制,一推即成。管理處伯伯義正詞嚴道,你識都唔好搞,萬一唔覺意卦咗咁點?旁邊拿着超強光電筒的肥白孫仔,一邊亂照一邊叫你唔好搞啦,等人嚟搞。我等後生一輩想法相近。 





住了十多年未遇的全大廈停電,令平日唔多見唔太睬的鄰里一下子相互攀談,未至於守望相助,也算同聲同氣。大廈忽然有種七十二家房客的況味,有種溫馨熱鬧的混亂,幾乎跟放煙花一樣。人們爭相歌頌的舊日屋邨鄰里關係,制水停電的滋養大概要記一功? 





我趁這停電打鋪機,食個飯,回來,大廈外內無一人,除了剛回家不知就裏的西裝友。我知道,我又返回第一世界,富裕而疏離的電腦世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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