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「失敗」這兩個字,是我這次印度果阿教堂駐場後的最大感受,也是我在面書上的形容,但到要真回答「為何失敗」,又不能一時三刻給個清晰又說服到自己的答案。
現在要我界定,一件作品,最少該對自己、對內裏包含的人、對觀眾有點「意思」吧。 觀眾。我只記得我將作品擺在三王村(Reis Magos)教堂門外,等待彌撒完結後的信徒觀賞,但最後連小貓兩隻也不知有無。我只記得有一個人問另一位藝術家作品是在幹啥,我也答了,他禮貌地在我答後多待了一會,極力增加對這件作品的欣賞,但似乎還是增不到,微笑地離開了。
就像拋了個派對出來,戴着鬼五馬六的頭飾,準備迎接一車車的來賓狂歡,但最後只得自己一個,還要被人見到。就是這般尷尬,這般失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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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得知印度合作單位準備在果阿城堡做個駐場時,立即覺得是隻靚牌:果阿曾為葡萄牙殖民地,而我又在葡萄牙小鎮城堡做過一件駐場作品,就立下心腸做件「姊妹作」。這是個從來未有,但又順理成章的想法。即使後來場地由城堡變成教堂,又要和三王村村民有連繫,我還是一心向這個方向走。
在葡萄牙做的是個聲音漫步。參加者帶上耳機,聽着獨白和田野錄音為主的聲帶,遊走城堡一帶。這次在果阿想帶大家行村 — 就像我平日在村內行來行去一樣 — 但到了中期就知不可行。首先是天氣太熱,日間是三十三度的萬里無雲,而夜晚村民睬你都有味。而且,我想帶大家行的村路,對行五分鐘都寧願揸車的村民來說是強人所難了。
所以,我將範圍收窄,變成圍繞教堂附近,但後來又擱置了。這次駐場的展出都安排在彌撒後,除週日的彌撒外,其他都是一早七點半,來的人要不是老人,就是趕着上班的人。即使是理論上最清閒、最多人的週日,我也感到村民不會參與這種要投入一段時間,又不知要做甚麼的活動。似乎他們都好奇,都想參與一下,但也只是一下,可以隨時離開的「藝術」。
最後,我將原先用作聲音漫步的讀白,改為一個靜止的聲音裝置,但還是連小貓兩隻都冇。這些改動都在兩週內發生,尚有把整個想法徹頭徹尾改掉,然後再丟掉新方向回到原本這個的過山車時刻(不贅),變動之快之急之亂實在從未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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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最後,到了最後一日公眾活動,最後一次我和作品與村民接觸的機會,我急就章地參照其他參與藝術家的成功案例,以小東西吸引村民的方法,製作了一張手繪的三王村地圖,請大家在地圖上繪畫自己的家和記得地方,再在旁放着我的聲音裝置,想用地圖引人聽聲。這次果然有村民駐足了,但大家都很專心地畫和談天,聲音成了徹底的伴碟。最後,十個人左右畫過後,村民就已經散去,剩下這張畫和還是沒人聽的聲音。
駐場就此結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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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年的印度駐場也是急得很,去到後完全轉了想法,也沒有新主意,但至少村民歡喜。
因為「姊妹作」,這次駐場我是有期許的,事前想多些,也早早看了幾本關於果阿的書。最終,這件作品不能算是姊妹作,對觀眾而言過目/耳即忘,當中包含的人也沒聽過,也不會放進作品集,就這樣消失於世上。好好的駐場機會,最後似乎一場空。
失敗的箇中原因很多。除了概念和器材準備不足外,可能盤算一開始就錯了?駐場只得一週,腳都未踩穩就要發表作品;為了準備充足,我提早一週到來,但和葡萄牙時的兩月比,沈泡在一個狀態,與地方和人生出些關係、情感還是相距甚遠。短短兩週要(逼自己)生出關係、情感,難免有點硬上弓。所以,我是否該做些不太需要沈泡的簡單作品?
和去旅行一樣,我一向喜歡待在一處久些;太短的停留,沒甚麼意思。可是,下次再有這些短駐留,為着可以出一出門,我還是會去的,不過真的要提自己量力而為、睇餸食飯,否則只是吃力不討好,還要令自己失望了。
我這「失敗」是以結果而論,也清楚這次駐場還是有些得得着。「每次失敗中總有些好事」,是的,只可以這樣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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