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4月5日星期五

躁抵港

由轉機站吉隆坡起,所有事情都看不順眼。 

首先當然是通街的馬來華人和中國人。無論他們在趕急地問路,在機場小車上得戚地撥頭髮,在三五成羣地玩手機,一看見就令我煩厭。廿多日以來,我都是稀有的一羣,很多時候是獨一無二的。而廿多日以來包圍我,會和我點頭,會和我拍照,會好奇問有關香港一切的深邃眼睛、精緻輪廓和黑亮肌膚,忽然又變成小數。這比例上的變化,令我和他們的距離變得很遠,大家都只是旅途上的過客。當然,這廿日來的近,只是駐場和旅遊帶來的錯覺。 

在旅行快要完結時,為免回到香港時太過失落,我會逼自己想香港的好人好事,想香港的好,亦已成習慣。這方法一直頗為見效,但今次無論我如何逼,成身就是一肚火。 一落機到香港,我立馬展現自己最香港的一面:黑住面操兵咁行,遇人殺人遇佛殺佛,好像要展現給人看自己有多煩躁似的,其實是以免別人碰撞。而這樣的走路方式,只是令我變得更加急躁。 

縱橫交錯的電梯、四處的普通話、無處不在的標示提醒、有系統地攔截乘客的職員、用語氣和殷勤笑臉催促落單的侍應、薄薄的空氣污染、總是在排隊的東涌區、公路上虛無漂渺語焉不詳的大灣區廣告板,一切一切都是久別重逢的憋悶。我也感受到晴朗的藍天、在飛機上看到的青山綠水、香港機場的宏大便捷、湯麵的舒心和胃,但這些只是一塊熱煎堆上的幾個泡泡,泡泡不熱煎堆還是燙的。

愉景灣開回坪洲的船上比平日多了兩倍人,一想才記起今日是公眾假期。船上遊人三五成羣,最大一羣是十數人,又是拍照(「嘩!你睇!坪洲呀!」),又是教仔,又是討論晚飯,足以令我以坪洲居民的身份蔑視。這是他們的假期,當然看不見我為他們黑面,繼續為漁夫捉魚興奮觀看(「嘩!你睇!捉魚呀!」),為郊外活動搽防曬搽過不停,將微型電風扇放進衫內吹。我在想,印度三十六度啲人都唔會咁啦。但是,印度人好像也不會像我般蔑視遊客的好奇。還是當時的我像現在的他們般,看不見本地人擺到出面的蔑視? 

小時候每次去完宿營或旅行,回到家後都有股看幾多漫畫打幾多拳皇都揮不去的失落感。在宿營或旅行時又會想念打機,但回到家有得打時又覺得十年如一日。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,這次回港又有這煩躁失落。

是果阿和奇拉拉太好,是完全冇瞓過的通宵機,還是香港無事可期待之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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