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月27日星期三

講個信字




個個都話要投資,放喺度只要越嚟越唔見使,買乜都好,簡簡單單買外幣,叻啲買吓股票窩輪,揑幾手匯豐,長線擺實賺。雞乸隻腳趾甲咁大隻字嘅條款,一大堆成份風險數據名詞,隻隻字都識但加埋一齊唔知做乜春,經紀講完一大餐都係發緊夢,結果講咁耐都係講個信字,人人都係咁買我唔買咪好笨實?銀行強積金寄嚟嘅信近乎密碼,睇晒成份都唔知係賺定蝕;不過,放心,學人話齋:長線擺,賺梗嘅。今日呀咩拍晒心口話樓價只會繼續升,聽日呀咩話邊隻股值得諗諗,身邊總有一兩個人講到自己投資乜都識乜都賺嘅能人,跟佢哋,冇死嘅。
有得賺,又點會冇諗過投資呢。只係強積金同十年前買落嘅儲蓄基金已經夠煩, 日常生活已經夠多濕碎嘢阻礙正經事,所以硬係的唔起心肝去好好投資吓。正所謂:長線擺,賺硬。我唔想一日到黑睇住啲金呀油呀美金呀外幣,然後心情跟嗰條忽高忽低嘅線時高時低。經濟我睇極都唔明,有人可以答我以前文化研究老師問嘅一條問題:世界嘅資源係咁多,用盡就唔會再有增長,點解經濟重可以不斷有增長?樓市點解可以升極重有?中國嘅發展換咗一大堆唔吸得嘅空氣唔飲得嘅水同食壞人嘅食物,呢個係咪增長極都重有嘅原因? 依稀記得嗰時同舊老細做網站,佢話唔相信YouTube,因為可能有朝一日會冇,放喺自己度穩陣啲。確實係唔知頭唔知路,但又冇佢咁好氣嘅我,隱晦話想像YouTube執笠,就好似想像互聯網會冇咗,又或者網上理財失效咁難。老細知我咩意思,乾笑咗一下。而家諗返轉頭,又係咪真係咁難以想像?呢啲係咪叫太龐大,所以唔會死(滔壁吐飛傲)咁樣?過咗幾年,我終於多咗啲啲舊老細嘅懷疑。
好似而家呢篇嘢咁樣,我信谷哥仔會儲存得妥當,重妥當過手寫落本簿仔然後唔知去咗邊,所以我冇留底。但係,谷哥會唔會有一日真係瓜柴,就好似以前萬人空巷嘅猩加咁樣?到時,我又點樣搵得返呢啲嘢?若果面書死咗,我會唔見好多珍貴嘅相,同埋唔少剩係得面書聯絡嘅人。
呢套戲令我心驚嘅地方,係人(包括我自己)對龐大系統嘅信賴,同埋個個都做自己唔做好蝕嘅諗法。所謂嘅沽注,係因為大部份人都唔睇真啲,諗深一層 — 再次包括我。喺睇呢套戲之前,我的確打算要玩下講咗十世嘅投資,但真係乜染都唔撚識。我會好似戲入面嗰啲盲目樂觀笑笑口,睇落無辜其實無知嘅眾生一樣,死咗都唔知咩事。唔知頭唔路追追追,呢啲其實先係沽注一擲。呢個不斷膨脹嘅金融投資市場,其實係點樣煲出嚟。身為經濟白痴,呢種深入淺出得嚟又算生動嘅說教當然好受用;但我環顧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真真假假,都有太多大到只好信任佢哋嘅嘢,例如電訊公司,例如電郵,又例如東江水。其實,睇完套戲後,我覺得如果唔可以篤穿所有呢啲藉人嘅信任/懶/跟風而為所欲為嘅嘢,其實可能同戲入面紫醉金迷死到臨頭都唔知嘅傻瓜蛋一樣。而零八年金融海嘯證明,傻瓜蛋係大多數,作惡嘅小數總有辦法走甩(而且捲土重來!)。
但係,講完一大餐,我都唔知可以由邊度做起。可能第一部係放棄用嚟打呢篇嘢嘅蘋果電腦。

2016年1月26日星期二

虎父


爸:細佬出咗差。

我:幾時返?

爸:唔記得。

我:去邊?

爸:唔記得。

我:乜都唔記得。

爸:佢同我講嗰陣,我醉咗。

2016年1月12日星期二

活着



(一)

讀《活着》,好幾次快要在車上流淚,然後忍着,以嗤鼻的方式釋放。《活着》還是催淚的。好幾本令我流過淚的書,總覺得作者似乎清楚知道故事感人,也着力加強感人的氣氛。畢竟故事感人,要流的淚流了,卻也夾雜中計之感。《活着》的淚流着沒有令我覺得被算計,因為主角福貴並非想其他人為他落淚,因為余華似乎並不關心這件事。他的自序寫道:「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尋找的是真理,一種排斥道德判斷的真理。」我想這就是分別所在。

據作者所說,「生活是一個人對自己經歷的感受」,而身為旁觀者判斷起來,可以覺得那是「幸存」,所以讀者如我,會憐憫福貴和書中樸實善良的人。其實,福貴並非特別頑強,但身邊的生命都太脆弱,說走就走;千災百難過後,他卻還是活着,還要樂滋滋地說自己的身世,真真有如他村村民所說,是個「老不死」。在動盪的日子,溫厚的人情比平日更珍貴 — 不離不棄的妻子,忠心耿耿的僕人,孝順勤奮的女兒 . . . . . . 除了故事起初的福貴和龍二,書中幾乎所有角色都是善良的。所以,他們淒慘的遭遇才更令人傷心。


(二)

每次讀到以新中國為背景的故事和歷史,都覺得難以置信。五十年前的中國,實在太荒誕,太駭人,也太悲涼。所有事情都突如奇來,龐大得難以理解,小人物都無所適從,只能逆来順受。

上年做有關父親和客家話的作品,才套了爸爸說小時候在老家東莞的事,恍如另一個世界。他說,小時候沒有電,沒有電視機,每村得一部公家收音機;爺爺原來幫過國民黨,所以被批鬥,爸爸說到此處似有難言之忍,不欲多談;偷渡原來毋須準備,帶包餅即日起行,又會畀獵人捉,但獵人知道同係客家人時,又會倒返轉頭指點迷津。於我而言,這些都是難以置信的,而爸爸說的時候,還是掛着一貫(我覺得是)傻呼呼的表情,令我想起《活着》中笑呵呵的福貴 — 當然,爸爸要比福貴幸福多了。

阿爸女友「阿姨」也說過不少舊時的苦日子。阿姨現在被爸爸暱稱「肥婆」,是個下巴多重又兜兜的豐潤婦人。她說,小時候乜都冇得食,要摘啲而家冇人會食嘅野菜,熬一大煲稀湯就是一餐。爸爸也想插上一嘴說苦日子,被阿姨即直駁回:你嗰陣已經落咗香港!接着,她笑說,而今要食返夠本,中意食咩就食,中意買咩就買。

對我這個幸福下一代而言,阿姨煮食的份量,是近乎揮霍的,毫無節制的消(浪)費,和現世的環保背道而馳。在明在暗的說過多次,阿姨有次不好意思地答:改唔到!故態依舊。這種看起來無關痛癢的事,竟然使我好幾次暴躁起來,心生了好些嫌隙。用死鬼阿媽的話,就係「教牛都教聽啦!」但是,只要想起她說舊時冇得食的故事,我就曉得我唔怪得佢咁多。


(三)

阿姨的女兒在老家稔山擺酒,和爸爸上去飲喜酒。阿姨穿戴明顯比平日華貴,頸上掛着一條金鍊,黑色的外套下是她最愛的桃紅色上衣,心口掛着大大個紅色襟章,上面「主人家」三隻字像是自豪的呼喊。阿姨見到我們,開心地笑了笑,之後見到其他姊妹,又滿面笑容的過去打招呼。她在場內穿插,熟練的用客家話、廣東話、福佬話招呼各地而來的賓客,從容指揮場內運作,拿着一袋二袋鮮雞送予好友。阿姨的確是個能幹的人。

在開席前,阿姨可人的女兒講話,多謝媽媽含莘如苦的照顧,沒有她就沒有今日,就哭了起來。其實,我不知道阿姨原先的老公在哪,但似乎都靠她一人湊大三兄妹。我想起有次到街市找阿姨,她坐在矮櫈上勤力搣菜,回頭見到我時笑咪咪的樣子,覺得她實在辛勞。當時,我想看看平時總是笑着的阿姨會有何反應,但沒敢回頭偷看。

我們獲安排坐在「香港檯」,除了爸爸和我,都是阿姨的姊妹,很是熱絡。坐得最近的是個七十多歲,精神奕奕的婆婆。和她閒扯了幾句後,她話峰一轉,說:「人呀,有咩緊要得過健健康康,開開心心。你睇吓我,七十幾歲人,有咩苦未捱過,隻手又咁樣(展示只有四隻短小腫脹手指的手),咪一樣養到啲仔女大晒,而今都健健康康。最緊要你阿爸開心,過去啲嘢就唔好諗咁多,諗多冇益,要諗將來。你阿爸遇到香姨(阿姨)都係緣份,對佢哋好,對你都好㗎,操少份心。你睇吓香姨,樣樣嘢都兼顧得好好,對朋友又好,做嘢又叻,煮嘢又好食,教到啲仔女個個都咁乖,又結晒婚。香姨同你做到仔乸,都係緣份嚟㗎!唔好諗咁多以前嘅嘢喇!」

面對初次見面的長輩突如其來說些語重深長的話,只能連連點頭,答上一句「我冇諗以前」— 至少並非這位婆婆說的「諗」。此時,阿姨輪到過來我們這檯打招呼,姊妹們說笑道喜飲返杯,席間有人說,阿香仔女結晒婚,安樂晒啦!香姨拍了我一下,說,重有兩隻馬騮!


(四)

「. . . . . . 在旁人眼中福貴的一生是最苦熬的一生;可是,對於福貴自己,我相信他更多地感到了幸福。於是那些意大利中學生的祖先,偉大的賀拉斯警告我:「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後,在他生前和葬禮前,無人有權說他幸福。」 余華在自序中寫道。

好好的活着。

2016年1月3日星期日

20150103




其實是20160103.jpg。總要花點時間確認分水嶺。

2016年1月2日星期六

老鼠




這是我第一個與老鼠同眠的夜晚。

近月,晚上抵達無人的家時,一開門總是聽到垃圾桶內膠袋的快速沙沙聲。初時以為是疑神疑鬼,重覆幾次後才知是千真萬確,有 東 西 躲在黑暗的家。後來,又有次回家,聽到身體碰撞鞋盒的咯咯聲。這聲音不可能是曱甴,也不可能是檐蛇,而是身體脹卜卜的老鼠。眼不見為乾淨加上各家自掃門前雪,大安旨意地打算各不相干。

直至這晚,牠進入了我的房間。

快要睡着時,駭然聽到牀下的膠箱咯咯作響,聲音清脆。後來,聽到膠箱被尖物磨着的聲音。隔了一會,聲音變成在箱與箱之間鑽動,靈活的潺潺聲。 睡在上面的我聽得一清二楚,卻甚麼也看不到 — 這可比看得見更加恐怖。我把身體蜷縮在被內,將耳朵緊掩,奈何聲音像是從耳筒傳來般清晰,聽着令我覺得一時被細小的噁心東西鑽進耳朵,一時被咬了一塊,一時像被蛇纏着。

其實,只要老鼠不讓我知道牠也在這裏,我真的不介意牠住在一塊。可是,牠明目張膽,發出引人注意的聲音,令我神經衰弱。我企圖裝作牠不存在,但我做不到。隔了一會,我看見一個細小的身影輕巧地沿着書櫃快速地爬,小腳踏在書和櫃上發出低沈的咯咯聲。

老鼠可能怕光,我決定開燈。我看見牠由堆滿唱片的書櫃頂,走到放着露營用品的衣櫃頂。我躺在牀上,一動不動,看到牠在衣櫃頂探頭眺望四周。我終於看見牠的真身。

那是一隻相當細小的灰色老鼠,和牠發出的龐大聲量成反比。兩隻耳朵分得很開,如偵測器般不停左右搖擺。牠的眼珠很大,黑黑亮亮,四處轉動,看起來腦筋聰明。牠不斷亮出牙齒,卻找不到東西磨它們。老鼠似乎看不見我,在那裏待了一會,又退後走到別處去。

我想,要是認真觀看的話,老鼠其實不算噁心。但牠喜歡東鑽西鑽,總是在暗裏做事,發出的聲音令人害怕。所以,求你別走到我身上!

我繼續把燈亮着,又把房門打開,希望老鼠自行離開。後來, 我也再聽不到牠的聲音。而燈光又太亮,所以把燈和門關了。牠原來還是在這裏,又在房裏大聲踱步。我強行逼自己睡下,還是失敗了。最後,天光了,我終於聽不見牠,才勉強睡了一會。 



第二晚,我便告之同屋人,相討對策。同屋人大驚,「乜佢咁大膽」,「最驚佢起咗個竇」— 係就重得了!當晚,我又聽見牠在廚房,立即關緊房門,困牠在外頭,出入時重門深鎖,務求保得一晚安寧。

第三晚,阿爸女友買了老鼠膠,上面擱了些九月剩下的月餅,放在客廳。不到半小時,小老鼠天真地喫着月餅,安然地坐在老鼠膠上。我慢慢地走近看牠,牠還是不顧儀態的(真)拼命地吃。 我在網上看過,被老鼠膠黏緊的老鼠,越是掙扎,黏得越緊,最後老鼠會用力過猛,扯斷自己的手腳。我看着牠吃得滿足的樣子,竟然覺得牠有些可憐。 牠到底知否自己大難臨頭?牠知否身為老鼠是個「原罪」?呀,其他老鼠會來找我們報復,攻佔這裏嗎?

最後,阿爸女友將老鼠連老鼠膠放進垃圾袋,整個扔掉。可是,我還是夢過兩三次有蜘蛛、老鼠等在我的房間,真得我要細想分辦其真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