佔領事件以來,我算是處於溫室內的。面書上的朋友十個有九個都在同一陣線,眼火爆謾罵同虛疑割蓆都幾乎絕緣。當中也有那麼兩個朋友,持有相反意見。從面書上得出的印象是,一個認為學生有勇無謀晒㞗氣,香港遲早玩撚完,結論是賺錢移民最實際;另一位身在警察營,在警察屢被揭發明暴力暗陰濕毫不公正之際,總會貼些警察如何被罵個狗血淋頭依然面不改色,十分有專業操手,甚感欽佩,云云。
比這些言論更無血性更無腦的,求其落間茶餐廳都聽唔少 — 但我唔識佢哋。除了憤怒以外,一直幻想要是真見面,該要如何應對,有何招數旁身,甚至想過該不該同席。後來又想,縱然不見得平日很熟,但為此而避席,似乎顯得不明所以,也不是向來作風;何況本來光明正大,何不親機會一會。
機會終於來了。我想好對策,決定免傷和氣和元氣,敵不動我不動,談些不痛不癢的事。
晚飯,警察朋友坐在身旁,還是那麼談笑風生,以「有得可以公民抗命,點解唔可以XX抗命、XX抗命」之類的「笑話」作頭陣。說起就快生仔,他說「係咁畀人咒,驚生仔冇屎忽 」,被其他人快速以「啋」的語氣說「痴線」。我面上掛個笑臉不作聲,暗裏佩服他一切自然。
席間,警察朋友既突然又自然的問我可有鳩嗚。有呀,我答。我續問,佔領對你可有影響。他說,警察都好幸苦,(補說)你哋又辛苦,佔領係全香港嘅事,我唔使直接對示威者,但對警隊實在影響;又說,我都有落過金鐘睇過,續問,場內的藝術品會定期更換嗎。我略作解釋,並話你肯落去望係好事。佢話,爭取係好事,佢落到去,見有啲創意的確好surprising,例如嗰個暗角啦,嗰個遮嘅雕塑啦,不過個種嘢就唔係好知關咩事。
我想了想,竟然想不到如何回答,也就不響。大家把話題帶過,之後也沒再談過這話題。
多恨自己口拙!既然有人想討論,就好應該討論;現在倒好像佔領者和自己理虧。我可以說,佔領內的議題並非單一,空間屬於所有人,可以以自己的方式回應。要我真的想種植的「意義」,那可以是對香港鄉郊和農業的關注,也可以是長期抗爭的決心。
再退一步,怎麼我想不起要問問他對警察和黑社會合作的看法?他覺得警察用「適當武力」對付手無寸鐵的示威者如何?他如何看待藍絲帶?他如何看待周融和李偲嫣?他為何想當警察?他期望香港將來如何?
但我反應不及,想不起可以這樣做。自己素日話不投機就一句不說,甚至索性不見,缺乏辯論訓練,以至面對意見相左的人時嘴笨。
昨晚跟志同道合的朋友談佔領,說起政治和宗教可以是一樣,都是一句信一句唔信的盲目,有種單一的真理:你笑東方無線的報導角度詭異,他們也不是說蘋果明報等譁眾取寵。若果不能與持相反意見的人談論,只停留在同聲同氣的溫室裏,那一定可以保持銳氣,但就顯得感性而盲目,亦對扭轉整件事無益。
佔領以來,不時有文章推測北京的盤算,說他們在玩羣眾鬥羣眾者不少。只要羣眾鬥羣眾,鬥到真亂的時候,就可以出手調停,正式洗牌以一言堂取代,想來有其道理。現時的局面,有點像警察對決民眾,香港政府和再後面的北京躲在後面,默默等待成果。
在面書上看過有一國(德國?烏克蘭?)的警察,原先是要鎮壓示威者,但最終受打動,決定改為保護示威者。我也不齒警察種種惡行,亦不期待童話般的奇蹟從天而降,但要是警察真相信自己是在「維護法紀」,「除暴安良」,他們的最終目的不也是為香港好,和佔領者的目的其實是一致的。我想,我其實不喜歡這種非黑即白,非友即敵的思維,可以容易地將事情簡化歪曲。
可能他們不是完全對立的敵人,而可以是合作對象。可是,我不知如何將之化為策略。多恨自己唔夠腦!
(大概可以被分類做「左膠」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