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兩時半,我終於走到街上,看看附近有何旅館可投宿一晚。
旅館這種地方,平日不需要時覺得看到一大堆,真要找時才發現冇幾多間。
我一肚氣地想,哼,我兩三點先走嚟住,唔夠十二點就走喇,賺死你班仆街啦,唔好同我開天殺價,否則我殺返你轉頭。
— 點知,我連殺嘅機會都冇。
擠着自由行的紅茶館,平日望都唔望,估唔到佢索性連夜晚嘅櫃檯都慳返,熄燈罷就同住客一齊瞓。嘉頓後面的唐樓人影冇隻,樓上的賓館照計應該冇咁旺啦卦,但未上到去就有大大隻字寫住「客滿」,心諗香港旅遊業都真係好興旺吓 — 甚至太興旺啦卦!本着即管一試的心到黃金附近的旅館碰碰運,一樣未行到門口就有「客滿」字樣招呼。慳返幾級樓梯腳骨力的設計着實體貼,但遇得多就變成「今晚你冇行」的魔咒,竟然就火上心頭。這火又因打風過後,迅速打回原狀的大暑天煽點風(其實乜風都冇!)、加點油(成面面油加頭油就真),變成心裏亂罵冚人的自暴自棄狀。上過十間八間賓館酒店乜柒後,竟然在西九龍附近搵到間冇貼客滿的旅館,滿心期待但扮矜持準備劈價之際,半睡半醒的女主人按着她身旁男子的肚腩輕輕說:客滿。
我只好出此下策。
大學上課時,教授提過一個民族誌作品,在不同地方的廿四小時麥當勞內錄收,變成資料庫。我才為意,原來零晨的麥當勞咁精彩,也常想凌晨留在麥當勞這深夜食堂的人有何故事。
今晚,若果有人記錄美居中心這間麥當勞晚上有何種人等聚集,我就是其中之一,與早已在區內知名的麥當勞叔叔真人(染了個紅頭髮,也真的常在麥當勞打躉),一個和麥當勞叔叔一樣聲大的婆婆,一班在打機的青年,以及另外幾個沒有點餐,看似呆坐的人共處一室。
我敢講,我的的目標比在坐任何一位,包括到這裏上班的人更名確 — 睡覺。
我伏在檯上昏昏欲睡,真有中學上課之感。不同的是,我成身油汗爛臭,而聽着的也不是中化地理,而是麥當勞叔叔的愛恨情仇,以及他女伴的江湖情債。有情有義之士,語氣聲調果然格外激昂。在這僅僅兩個多小時的劣質睡眠中,我依稀聽到話題轉了好幾次,大概可收輯成劇。他們編劇,與我來此的目的背道而馳,但我不怪他;畢竟,麥當勞不是幼稚園的午睡室。
(雖然也不是議事堂!)
清晨五時四十五分,陪伴我的人明顯少了,也多了真心來惠顧的人。不變的就只有麥當勞叔叔,永遠像太陽般引領着我。
香港的寸金尺土,一房難求,我今夜終於領教。
這個故事真正的教訓,是出門口的一定要帶鑰匙,特別是夜歸時。熟睡的家人,可不會聽不該響的門鐘,接不該接的電話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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