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1月22日星期一

最到肉的並不在前方



今日得友人邀請,到鄭汝樺辦工室外,看菜園村紀錄片,支持菜園村村民。
上次參加保衛菜園村的運動,是年初反高鐡的示威。一如所料,相對一月來說,人數少得多。

友人想看的是紀錄菜園村運動的《鐵怒沿線(二) -蓽路藍縷》。當全場靜心觀看時,但聽身後數把聲音不斷討論。雖聽不清楚,卻也大概知是對影片上發生過的事,一一以局內人的口吻憶述。
果然是菜園村的村民。
他們的討論,既像為影片補上串連一切的重要鏡頭,又像在拉闊播放影片的銀幕。影片變得豐富起來。
為此,我坐近這幾名村民。

這樣說雖然有點不合適,但這幾位村民討論影片上發生的事時,有點像投身社會多年的舊同窗,看著剛畢業時拍下的影片,追憶當年時光般。當然,觀看自已奮力追求,卻又苦無結果的畫面,應該不太好受。

事實上,在這四名村民中,那名中年男子的眼眶,一直給淚水填滿;雙唇大概因憤怒顫抖,完全不能裝個平靜的樣子。與其他村民討論時,他總忍不住加上一兩句對政府悲憤的嗟憤。

另一名頭髮花白,年過七十的婆婆,一直坐在旁邊聽著村民討論,默不作聲,面上也看不到表情變化。大概因為年老關係,她雙眼已給贅肉堆住,剩下不多不少的兩條線。可是,即使如此,我還是看見線中滲著水珠,只是未能分清那是憤怒、悲哀,還是疲憊。後來,她邊用布碎拭眼,邊以微弱的聲線慨嘆,原本好快活,點解要搬。我知道那是包含憤怒、悲哀和疲憊的淚。

我禁不住呆望著他們的神態。我意識到那是近乎不禮貌,想直接介入的凝望,但無法制止。說來冒眛,但我覺得那畫面剎是好看,也為認識菜園村事件提供了新角度。

有一刻,我甚至覺得,那才是大家在集會上該留意的情景。喂,看這邊才對呀,我真想這樣疾呼。當然,大家繼續靜心看紀錄片,一眼也沒看坐在一角的村民。

這樣說並非挖苦,也不是想獵奇。這樣說是因為,此情此景,令我認真思索一道簡單不過的問題:到底是什麼,令暮年老婦及其他村民,在星期日晚上八九時,犧牲休息歡樂的時間,坐在冰冷的街道上?與此同時,眼前的影片提醒我,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了。兩年,兩年來,他們由無人關注,到獲大眾討論,靠的就是獻出無數寶貴的日子,在街頭傳達不知算是卑微還是奢侈的願望。

常言道,衣食住行為人的基本需要。這班村民卻連住的基本需求也未能確保,試問又怎能在星期日晚,以及遷拆後的每一晚好好休息?

近來常聽政府說會「人性化處理」菜園村遷拆。這真是最蠱惑人心,歪曲事實的說話。
要是「人性化處理」,何解著村民未有新居就搬遷?
要是「人性化處理」,何解蔑視人和土地之情?
要是「人性化處理」,何解把虛無和無必要的發展,凌駕所有「人性」之上?



好一個「人性化處理」,連長者都逼到在街上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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