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哋住得咁近,點解之前冇撞過嘅呢?」
有次你這樣說。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,我總覺得這話有點相逢恨晚之慨,但當時我無此感覺。
現在,每次我經過你家一帶,都會想會否撞見你。我想寫「沒有想碰見,沒有不想碰見」,但撫心自問,我該是又想碰見,又怕碰見。昨日讀到
中的一小段,一軍人想起身在異地,為之傾倒的女子:「Everything to do with Yevgenia Nikolaevna brought him pain. It would hurt him to know that some tragedy had happened to her; it would hurt him to be told that she was well and happy.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。
前晚,我又經過你家樓下。回來之後,這條路搭上棚架,在離問香港的一日還未有。這棚架在這裏已有多少個月?我無從稽考。這是個差別,但這差別很快令人適應,可能因為只能接受。
街上的人不多,我每個都望一下。沒有一個是你。
然後我橫過大馬路,在六條行車線的對面馬路,站着一排和我一樣等過馬路的人。我特意將頭擰開,生怕見到甚麼,卻又看見斜角站着一個將背囊帶揪起,全身黑色的人。身型、衣着、舉止都像你。可是,我晚上看不清,而且我不敢正望。
綠燈了,兩邊的人橫過對面,在馬路中心相會。我將視線定向遠方高處,和平日在過份擠擁的繁忙街道上走一樣,是個防衛的狀態。那個將背囊帶揪起的人,繼續將背囊稍離肩膊的行着。他有看到我嗎?怎麼我覺得他不開心的撅着嘴,就像你會做的表情?怎麼那將背囊揪起的動作,像你在面書上的一張相?
那是不是你?
每日會看你面書、Instagram的習慣斷然終止。這是個差別,但這差別很快令人適應,大概因為我只能接受。慢慢地,我真的記不起你的聲線、動靜。我不太記得,要是你站在前面,你會否到達我的膊頭。正因如此,你變成一片空白,任由可恨的想像力滋生:你一定也很不開心,甚至可能比我更沮喪,因為你比我更不懂得舒解自己。我甚至覺得,由始至終,你都其實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甚麼。
要是我再次看看面書或Instagram,這姣好的幻想可能會立時煙消雲散。你大概一如往昔地生活;這意味我於你的微不足道 — 但我可以下這個定論嗎?面書、Instagram上的事可信嗎?倒不如相信自己所願意相信的?
其實,頭一日,我的確很想在面書上刪掉你,但知道你會不高興,所以並無這樣做。後來,你繼續在面書右下角的Messenger上出現,穩佔頭三甲。我總是好奇面書以何排序。雖則有其莫名奇妙之處,但面書Messenger上的朋友排列大致正確。每日我打開面書,看見在Messenger中你的名字還是在頭幾位,也看見你上次在線的時間,竟然有點心安。這是我們僅有的一點連繫。
我很期待,你最終跌出面書Messenger名單的一刻。但這一刻真要出現時,我該不再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