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8月26日星期日

處暑


印度 —
看了齣六十年代的印度孟加拉語電影<Nayak>,雖然只是一個影星在火車上的故事,場景故事設計精簡得近乎微觀,卻又引伸至印度社會的變化,對白出奇的當代,竟令我想起同期意大利講導演的<八部半>,精彩。 

鞋子 —
在廟街竟然找到兩年前在印度買下,外型喜歡到不得了的滕竹製涼鞋,二話不說要靚唔要命,冒腳底變鐵板之苦買下,果然穿着走來走去,腳趾起了一個個泡,活該。 

草帽 —
也是在同一日在廟街,看見自己一頭亂草,想留長的頭髮唔上唔落核核突突,剪短又唔甘心打回原形永世唔變,決定買頂草帽捱多一兩個月,容後處決。豈料一戴就高興,加頂帽子衣櫃內的衫褲全都煥髮。齋買頂百幾蚊嘅帽就有如此新鮮感,而且省下三百大圓的恤髮費,好棋。 

廈門 —
幾個月前還未知在何省的中國城市,忽然就因工作去了。說實話,可能因為有文化人帶着走的關係,對這個城市多了層深厚的認識。表面風光的觀光區,原來是消滅漁村得出之果。這邊拆自然的,那邊建人工的,變成外省人和遊人的樂園,不就是和香港面對一式一樣的問題。而且呀,廈門那些中西合璧的老洋房,各種鮮活海鮮,以及寬闊的大海,令我真覺得住在這裏是件樂事,清閒。 

塑膠 —
說起海,數週前到了坪洲去執膠。在渺無人煙的沙灘上,膠粒成了沙灘的一部分,想執都不知從何執起。冇乜成效,我說。同行義士道,難道膠少就唔使執?他對。結果,執了五小時都是得一小袋膠。離開時,島上居民搭訕,得知我哋來執膠,大歎我哋島上居民都冇你哋咁有心,多謝你哋呀。那刻覺得,香港還是有救的。過了幾週,太多事情發生,膠粒是否如政府所願,漸漸被時間溝淡?哀哉。 

法國 —
也看了<缘份春色>。近年每次看法國片,都總覺得有點 . . . . . . 不明白。不是不明白劇情,只是不明白角色在想什麼,為何會這樣做。再想想,其實我可能還是理解的,只是我不會這樣做,但對一眾角色來說,都好像理所當然,沒有什麼不妥,而且都很日常。而寫的拍的,也同樣理所當然,像是觀眾一定會了解角色般。其實我這樣寫,自己也給自己弄糊塗了。這可能是現時法國有些我不能理解的事,是些社會文化的東西。未知其他人會否這樣想?不解。 

寫字 —
其實早前暗下對自己許諾,望能幾日一篇。也不為什麼,可能只是覺得寫完舒服點,覺得為自己做了點事,也不只是玩樂和工作。結果嘛,現代人不到死線不理的信條,我是忠實信徒,所以這種無關痛癢的事,也就拖來拖去。很多以往喜歡憧憬的事,也可以這樣拖着拖着, 漸漸被時間溝淡了。可是,這樣一來,我到死都會沒法做到這些事。死線可能是自己給自己的。不是要每日都要當最後一日來活嗎?把沒死線的事拖着,其實是否就是拖着自己?努力。

2012年8月6日星期一

竇娥冤


近年越來越愛看戲曲,而且要統計起來,觀賞戲曲的滿意率可真近百份百,就算是演出頗有紕漏的街坊盂蘭大戲,看完都覺上完一課文學/歷史/音樂/中國文化課,齣齣都是一塊寶。

有時會想,除了為着跟看似陌生,其實應該一脈相連的中國文化連繫外,到底在現代看這些宋元明清戲碼,意義何在?若戲碼跟時代不再能連繫,那什麼可滋養戲曲繼續成長?今晚看這江西省贛劇院的<竇娥冤>,好像有個答案。

戲曲的故事,總能三扒兩撥講完:竇娥爸上京赴考,將蔡婆賣給蔡婆做童養媳。蔡婆的兒子早死,蔡婆與竇娥二人生活,猶如母女。蔡婆不幸惹得尚算救過佢一命嘅地痞張驢兒父子,父子諗住老配老、嫰配嫰娶咗蔡婆竇娥兩婆媳,竇娥不從。張驢兒欲毒殺蔡婆,毒湯卻陰差陽錯的被張父喝了,釘蓋。張驢兒逼婚不果,就反誣竇娥毒殺張父,又到衙門行賄,令官爺唔理三七廿一施刑逼竇娥認罪。竇娥死唔認,官想用火刑逼蔡婆認,竇娥喝停,認罪,冤成,收監等斬。蔡婆賣屋上訪,但官官相衛,上訴遭駁回,竇娥都係要斬。臨死前,竇娥許下誓願,若真屬屈死,血將濺白練、六月將降雪、大旱將達三年,而且之後都一一靈驗 . . . . . .

戲曲的魅力,在於你明明一早知道晒啲劇情,唔知嘅亦會估到九成,但依然看得入神,而且仍然為啲奸醜角又奸又醜而憤,為竇娥蔡婆無辜被害而哀,戲曲這瑰麗的藝術形式本身,演員的投入和功架,皆功不可沒。看着看着,突然想,平民蒙冤,官為利亂判,恃權欺民,官的上頭互相包庇,官的下頭一同謀財,齊做大冤案 . . . . . . 這等戲碼,現代好像還是不時就有真人騷麼?那個官見到張驢兒行賄的銀兩,跪得比張驢兒還低,以及他一見竇娥就唔講理,一味用刑,看是竟是有點滋味,古今悽涼的連成一線 — 原來這不只是戲啊。

而且,竇娥這冤魂,等到阿爹做得成官返來伸個冤,阿爹第二句竟然又拿起尚方寶劍來,說竇娥敗壞列祖列宗清譽。家人在外頭受罰,自己人一定話咗先這習性真是百年不改。對苦竇娥更不利的是,疑點永遠歸於控方,被告得拿足證據,方能脫身。這官爸爸一直追問咁點解你嗰陣唔點點點,唔咁咁咁,他才知官場其實一肚黑,但仍不全相女兒的悲慘遭遇。最終令爸爸相信的,是竇娥應驗三個誓願 — 若果個天都聽阿女講,咁佢真係冤枉喇!及後,阿爹重審的第一句,就係同個官講,若果你無錯判,咁點解個天會咁呢。最後,將奸官和張驢兒入罪的,也不是什麼「實證」,而是竇娥誓言應驗的證據濺血白練 — 連個天都話係冤,你哋呢兩隻嘢仲有咩講?

看到此處,我心裏真「天呀」了一聲 — 乜若要打破這道德敗壞,官官相衛的死胡同,善良老百姓可以做的,不是鬧個革命起義,又或是提倡個政改經改,而是只可等天呀地呀鬼呀神來做公證。更不喜歡不少人戲謔的「中國人基因」之說,也不能不忖想,呢種冇乜可以做,做咗都冇用,等啲衰人畀天收的想法,是否仍然潛伏在廿一世紀的新炎黃子孫?

信天信地信鬼神,還不及信自己來得強。





江西省贛劇院<竇娥冤>,八月五日晚,香港大會堂。香港中國戲曲節節目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