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別離,並不如我幻想般裝作甘苦,實質甜膩。
雀鳥仍在黃昏時叫,一陣狂歡。
在離開的巴士站,我突然看到他們說的彎月笑臉。
一直想為離開的自己和空空如也的工作間合照,但我的相機已放進臃腫的行李中,拿出來再放回去太吃力,所以作罷。
我還記得那夏日涼快,秋日冰冷,有點像監獄的窗,暗淡混亂又古典的地方。但我離開還不夠兩週。
我想起我應該不會再見到在這裏認識的朋友,和那些有如鄰居的村民。雖然我們說要在十年後再見。
中秋時節,我總覺得在這裏已經待得太久,到了最後一日,卻還發現很多東西未做:幾間咖啡廳未去過,未試過公路旁邊的鴨飯,未看過每週四晚的民族舞練習,未進過神秘的工廠 . . . . . .
今日每次說Adeus,都是有緣再會的意思;街坊卻察覺不到,如常的笑咪咪,那麼從容,從容得令人傷心。我總以為自己在這裏的時間夠長了,長得我以為自己是個街坊,可以暗地裏不屑拿着相機,一切好奇的遊客。
其實,我跟遊客並無太大分別。我是另一個過客,從來都是。
何時比黃昏更適合離開?
到達里斯本後,阿夏若洛的一切很快被拋諸腦後。
可是,現在,在還未忘記之前,我已極力追憶每條街,每個人,每件小事。幸好,我還記得,但一個月後呢,三個月後呢,半年後呢?那充滿蟻的房間,那過矮但齊全的廚房,那新鮮翠綠的無花果,那有如海景的陽台景色 . . . . . .
我環顧巴士站,第一日抵步時也是同一情境,但當時只看到一個整體的印象。現在再看,我知道那間屋是咖啡廳,那條路可以走到超級市場。
我已經不太記得為何頭幾週在這裏有何不習慣。是那禮讓的車?是那無人的街?還是那平平無奇的日復日?
別離正是離開在外的原因。沒有比這別離的傷感更能證明離港的決定正確。
我是否上癮了?
葡文的「I miss you」是一個單字:Saudade。當地朋友發了一首「Sodade」給我。除了Saudade這個字,我不知道這首歌的歌詞,但旋律卻很快入耳。我們笑說,我會有Soudade d’Arraiolos。但我的Saudade有點不同,那是獨自一人的大叫,聲音卻總是困在體內。
離開香港那一日的滾燙,很快被新地方新體驗的興奮和擔憂蓋過。這滾燙卻還在腦中浮沈、翻滾,人浮於事,人來人往,這才是真正的別離。
離開並不是為了回來。離開本身就是意義是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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