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5月18日星期一

瘟疫教曉我的事:現實



(圖片:https://specials-images.forbesimg.com/imageserve/5d3144097ed2c70009a2c3a1/960x0.jpg?cropX1=916&cropX2=4248&cropY1=304&cropY2=2180)


本能地不喜歡這兩隻字。 

也不是想全天候雲遊太虛,很多時甚至覺得自己幾理性。只是聽到人用「現實」兩隻字,後面總是一串裝成無能為力的軟弱,扮作睿智的安於現狀。「面對現實」背後,是對自己不忠不實。我真的理想地相信,「現實」大部分時候是自己的行為思想逐少逐少積累出來的。我不想當自我實現的自製現實受害人。

可是,我不得不承認, 現 實 是,我一直在 逃 避 現 實。而這個 現 實 和其他現實一樣,是我製造出來的。 

我已經維持了這個天真的想法很多年:做自己 喜 歡 (或至少不討厭)的事才會有心做,有心做才會做得好,做得好就會慢慢有收入,有收入就可以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。這就是我認為的 成 功。 

似乎我喜歡藝術和瑜伽。說是「似乎」,是因為我真的沒有很狂熱的感覺,只是有點強逼症地覺得要做,覺得這些是我會繼續做下去的事,就好像洗澡和摺衫一樣。藝術和瑜伽也有帶來收入,但和收支平衡很多時有不少距離。慢慢地,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不可以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。我的想法有bug,快要hang了。 

瘟疫期間,藝術和瑜伽都幾乎全停頓了。自己賴以為生的活,原來那麼不堪一擊。有bug要hang這事,好像地球鐘的秒針一樣又推前了不少。我要面對 現 實 的日子,即將來臨。 

自由身已經維持了九年,沒有辦工室沒有同事沒有逼交通逼食晏實在人道得多。好幾次,我都跟朋友說,要是再次做全職,就很難再做自己的藝術(和瑜伽)了,那和 死 亡 差不多。

其他出路就是努力地將藝術和瑜伽(喜歡做的事)變成可以維持的事。我還是(天真地)把藝術(創作)想像成純粹的靜土,盡量不牽涉其他雜質,包括 現 實(金錢)的考量。靠瑜伽呢,我就要宣傳自己,宣傳就得多用社交媒體。 

我一直覺得練習瑜伽是內在的體驗,加上本身就不太在社交媒體上表現自己,所以之前是幾乎不是為自己的練習拍照。在這段期間,為了宣傳我的網上課,我開設了一個瑜伽Instagram(之前連Instagram也不太用! ),定期上載自己練習的照片。對我這種不太愛表現的人來講,這樣做是個大突破。可是,我想還未太會玩社交媒體的宣傳,也只是把腳指尖浸落水,宣傳效果並不理想,網上課越上越少人,有時因為螢幕上得零個學生而要取消。 

我知道,單單是社交媒體,我可以做的事還有很多:更認真地拍攝照片,花多些時間製作社交媒體的內容。可是,一想到這裏,就覺得自己在做 違 心 事 — 將拍照凌駕於瑜伽練習的違心事。在我心裏這是大妥協,但其實只是微微的一細步。 

我要 面 對 現 實,放下扮成怕醜的自尊,展示多些自己的藝術和瑜伽出來,才可以令多些人知道,才可以有事情發生,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。

此時,我總想起爸爸捱出頭來的故事。現在談笑風生話多年、幾句交待了的經歷,當中有不少我難以想像、也不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的事,例如十二歲闖去另一個國度,例如被人捉去,例如為了生計,甚麼工甚麼事也要做。做了幾十年裝修的他,因為身邊的師傅都退得九九十十而生意減少,去年底毅然(對我來說)轉了做清潔工,還說好做,可以偷懶,也是笑笑口說的。一想像到他穿着制服在廁所裏,我就有點羞愧自己不爭氣,更羞愧自己其實不打算去做些甚麼令他不做清潔工。他那個心裏引以為傲的碩士畢業兒子,沒有好好地供養他,甚至他自己也養不好,但爸爸還是能屈能伸的做下去。

我仍然相信,「現實」大部分時候是自己製造出來的。那麼,現在我要做甚麼,才能使我相信的「做自己 喜 歡 (或至少不討厭)的事」變成 可 以 維 持 的 現 實?

2020年5月7日星期四

瘟疫教曉我的事:距離



或多或少,我總將距離轉化成時間和金錢。每一個地方,都是幾多個小時的飛機、幾多錢的機票。正如航空公司的廣告所說:世界上任何角落都去到。

瘟疫警示我,距離不是或遠或近,而是非遠即近,甚至簡化為1和0也不為過。那是實實在在的「去得到」與「去不到」,「可以見」和「見不到」。香港的情況已經好些,全香港都可以去到。某些封鎖的地區,同一條街上的另一個住宅也可以「去不到」,裏面的人也「見不到」。

飛機將人和人的距離拉近了,但原來不堪一擊。

有說即使疫症蔓延,飛機這個老科技不靈光,其他科技還是將人的距離拉近了。我們還不是電話短信電郵視像的來來往往。要是科技拉不動我們去「拉近距離」,似乎不能怪科技,只能怪自己。

那真的要看是甚麼人。有些人用科技溝通,總能有如面對面般親切,來往舒爽;有些人即使不是全天候無間斷信息往來,但做到意簡言骸,令人心頭一暖 — 總之,溝通過後就不那麼「見不到」了,而且可以維持好些時日。

至於我們,不知怎的,好像沒有甚麼好說,說起話來也好像香港的麵包,似有還無的充滿空氣;溝通過後,那「見不到」的感覺反而更強。我們的不明文規定 — 「勿念」 — 令科技溝通更是雞肋:溝通了不湯不水,不溝通反而相安無事。這大概是我們沒有溝通的原因,我想。

我還是天真地想,到距離變回時間和金錢之日,我們才試試把距離拉近吧。當然,我們也可能習慣了這「去不到」和「見不到」,習慣到即使再次「去得到」和「可以見」也毫無意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