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定的行程尚有一整日。撇除返回深圳的車費,只剩下六十大圓。我在紙上認真做預算,左度右度,今晚晚飯和明日三餐每餐十一圓,本地交通費十四圓,才剛剛夠用。要是稍為有任何東西超出預算,要是有突如奇來要支付的項目,我就要在這些食行中扣除。
首先,回深圳的車費可是一毫都少不得,否則就要用紙皮寫塊大字跪地乞旅費回港了。
本地交通費取消也不太好。沒有交通費,不能外出觀光。留在百城如一的中國新城區內,可以跟中老年男人踎在街上,又或是婦人胡亂和小店老闆搭訕。不失為好主意,但我到此一遊並非只為了打發日晨,而是和大部分容易滿足的旅客一樣,看看新奇嚐嚐鮮。這太過根本,動不得。我還有地方想去,有事情想做。
只剩下三餐了。還不是前幾日動輒食個三四十圓的豐富午晚餐累事,弄得晚境悽楚每餐十一圓的苦況。怪只怪自己那先入為主的道聽途說,此城獲冠名「山區」,等同消費低廉。到了才知此城甚大,也有城鄉之分;城市是比深圳平宜,卻也不是十蚊食到唔食的過期大陸印象。又因這裏大,鄉比城大得多,進鄉交通多有不便,很多時要截摩(托車)的(士),見到外地人都漫天開價,和這裏的流浪狗一樣,是塊香肉,任由宰割。而農曆新年雖為農村錦上添花,卻為我的盤川雪上加霜,酒店房都翻個三倍,車費也是個喜慶的劏雞價。
帶不夠現金,淡定以為可於神州大地的櫃員機提款,那知威士萬事達和從未開封的銀聯功能都接不上地氣,㩒得個吉;而「山區」的吃喝玩樂和鳩嗚都只收毛老頭。之前腦定以為夠錢用,死到臨頭先識愁,母親未雨綢繆的智慧全數歸還兼十三歸。城市人隨興浪漫的到「山區」一走,落得個拮据下場,活該。
我複習寫着預算的酒店紙張,十一圓一餐。要是有甚麼閃失,我可能連這醫肚的十一蚊都冇,肚子空空的用氣用力走,真有機會瘦過中上環不時見到的金髮高皮包骨西洋女子。這情況有點像中學時儲錢買唱片,挨個杯麵度日。
其實,我現在連往深圳的車票也不能買,因為這二百多塊中的一百圓,被酒店押起來當按金。從未覺得付按金是如此肉赤。若這一百圓能獲釋放,我就毋須擔心買不到明日的車票,滯留在這已無甚可戀之地了。為此,我厚着面皮向愛理不理的櫃面解釋這有點無稽的困境,懇求特赦一百圓,又或是以其他東西作抵押,都被半信半疑,公事公辦的櫃面勸退,並着我到銀行查詢。又有誰能明白低能的落難旅客呢。
邊發愁邊吃十五圓「商務套餐」(炖湯、菜、豆腐、鹵蛋、白飯)(比預算超出了四圓!) (做個飽鬼)(我一定不是把最愛食物留到最後才吃的人)之際,突然靈機一觸,驚覺服務員叫去銀行問是有其道理 — 不是大陸的銀行,而是香港的卡中心。面書、谷哥、線都覆沒,是雞皮離奇生還,可撥至香港卡中心。聲線專業可靠的助理(不是服務員!)說在外地提款,要啟動這個海外提款功能,而那是一句指令的事。就這樣,我終於終於在農業銀行的提款機取了四百圓。之前諗爆頭的問題迎刃而解,抑壓多時的揮霍本性爆發,吃喝玩樂的主意在腦內盪漾,旅行的熱忱受熱錢燒個火紅。
多謝匯豐銀行的理財服務專線。(銀行廣告一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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