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此之外,這樣的天氣很好,陽光猛烈但不熱,有時還因涼風,得披上薄襯衫,晚上更是有點寒意。悽身地為一所藝術高中,校工婆婆一邊替我換上薄被,一邊用我聽不明的俄文指手畫腳向我說明,天氣熱不能蓋厚被了,我用阿美尼亞文說多謝。可是,晚上還是太冷,要蓋兩張薄被。當地人說,六月該是夏天,這樣涼快溫和的六月可真是怡人。
昨日又在街上走了一天,談了一個下午,背着相機和電腦,累得很,終於等巴士回家。寂寞星球介紹葉里溫時說,雖然這是阿美尼亞政治、經濟、文化的中心,但葉里溫總像在放悠長假期似的。為此,初時我以為葉里溫會是個沈悶安靜的地方;後來,我知道我又被寂寞星球浪漫的介紹h所騙,特別是當我擠身放工時間的巴士(更像小巴)時,道路總是堵塞,埋站的巴士各不相讓,一起咆吼。除了好天氣,這城市從來不像放假。
又要準備擠上巴士,我抽上一根煙等車到,自覺地站在垃圾筒旁抽,好讓煙灰不沾污乾淨企理的街道。不少路人凝視我,似乎在用眼神說「做乜要企嚮垃圾筒側邊」。這刻我才想,站在垃圾筒旁抽煙可能是香港的文化之一,繼而想起<志明與春嬌>。
上到車,竟然有路口位坐,旁邊的窗口位是一本地男子。下一站上車的乘客已經要企。男子看了看我,我不明所以。他見我沒反應,就站起身,讓座給一個妙齡女子。原來,這裏的讓座不但讓老幼,還要男讓女的。我不好意思地退進靠窗的座位,妙齡女子坐路口位。每一個站都有更多人上車,狹小的巴士很快填滿。我實在太累,也總覺得男讓女有點奇怪。我假裝看不到站着的女子,甚至裝睡,但我發現一站一站下來,坐着的竟都是清一色女子。沒有人給我眼色,但無形的壓力使我在妙齡女子下車時,順道空出座位,站起來,做個香港好男兒。
這款巴士已經叫不錯,可以企得直(雖然頭頂碰着車頂)。還是一款像七人車的,想站的話,上背可是要彎下來的,而當地人人人如是,要讓座時絕不退縮,要陀背就陀背吧!而且,要是拿着重物而站着,坐着的老嫩女子會主動說替站着的拿,陌生人同坐一位的情況亦常見。 起初阿美尼亞主人家說由我身處的地區到市區車程廿分鐘,後來我次次坐都至少九個字,繁忙時間再加多半個鐘。當地人戲稱此區為「孟加拉」,說它又遠又唔知有乜,初時聽到廿分鐘車程重諗咁都叫遠,而今先知係我唔知頭唔知路。
搖呀搖搖到返歸,穿過有如舊日公屋的拱門,日日景致一樣:同一班婆婆坐在右邊的長櫈,有時長櫈坐滿了婆婆,好像一堆雛鳥擠在一條窄短的樹枝一樣;總有些小孩在踏單車,總有些小孩在耍球,也總有些在玩鞦韆和搖搖板;他們見到我總愛說哈囉,我會以阿美尼亞文的你好回覆,他們也跟着說阿美尼亞文,直到我以俄文說我聽不懂為止。他們可能並不是同一班人,但有幾個確實已經認得樣。他們有如回家時撲出來示好的寵物,看着就喜歡。
我竟然不是這個駐場計劃的第一個香港人。主人家總愛說,先頭那位香港同鄉說這裏夜晚黑得很,所以做了件有關黑暗的作品,似乎覺得很有趣。也沒有甚麼地方比香港更光了,但這裏也絕非伸手不見五指。夜晚睡覺時,卻只是聽到昆蟲的叫聲。每日到了清晨六時多,總有兩隻烏鴉一唱一和,一高一低但一樣咁大聲,直至叫醒你為止。到了七時多八時,烏鴉走了,換成溫和的鳥語。
我在葉里溫的一日又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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